“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小黃毛,哈哈,你是小黃毛……”
他又跳又叫,高興一聽卻嚇死了,趕緊把他推開道:“你認錯了,我不是小黃毛,小黃毛他不是已經……”
楊兵呆了呆,卻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你不是小黃毛,對,你不是小黃毛,前兩天晚上他從這樹下過,我喊他,他都沒搭理我,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前兩天晚上你看到小黃毛了?”高興驚恐道,“是在這裏嗎,他來這裏幹什麼?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啊,不對,不對……”楊兵一臉迷糊的看著高興,忽然又說:“對了,是大胖,是大胖來過這裏,哈哈,你是大胖……”
高興哭笑不得,搖頭道:“我也不是大胖,楊兵,你看好了,我是高興,不是大胖,他不是已經癱在家裏,不能動了麼,怎麼可能會來這大槐樹?”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楊兵忽然露出害怕的神情,連連往後退去,“你別過來,我不想死,大胖你不要殺我,你別過來……”
高興緊皺著眉頭,過去拖著楊兵的胳膊,就往村裏走去,他想去問個究竟,楊兵好端端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村裏的路已經破敗了許多,他記得小時候這條路還很寬敞,路兩旁有很多戶人家,幾乎家家的院落都圍著柵欄,放眼望去,一排排的都是坯土房和茅草房,冒著嫋嫋的炊煙,小村雖然貧寒,但在他的記憶中,卻是風景如畫。
但是現在,到處都是高高的圍牆,高大的磚瓦房,路卻窄了許多,高興走在村子裏,不知道為什麼,整個村子裏都顯得冷冷清清的,就連路兩旁的楊樹,似乎也有幾分蕭索。
楊兵踉踉蹌蹌的跟在他後麵,一直走到村子裏麵,高興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忘了楊兵的家在哪。更準確的說,應該是村子裏已經大變樣,不僅僅是楊兵的家,他連自己曾經的家也已經找不到了。
他的心裏有些淡淡的憂傷,許許多多的回憶湧上腦海,但卻已經跟眼前的場景對不上號,這時楊兵忽然掙脫了他的手,顛顛的跑到一戶低矮的茅草房門外,那門口有一個老樹墩,一個老頭子就坐在那裏,吧嗒吧嗒的抽著煙。
高興一直看著楊兵跑到了老頭子麵前,忽然就認了出來,這是村裏的一個孤寡老人,姓陳,小時候都叫他三爺爺,他打了一輩子光棍,無兒無女,脾氣又古怪,所以那時候小夥伴們私底下都叫他倔爺爺。
十多年前的說話,他就常常坐在那老樹墩上抽煙,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村裏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倔爺爺卻還是老習慣,他的房子也更加破敗,那老樹墩也還在原地。
看到楊兵跑過去,那個倔爺爺站了起來,遠遠的盯著高興看,高興也走了過去,倔爺爺看上去比十幾年前更加蒼老了。
他記得那時候倔爺爺大概就有六十多歲,但腰板總是挺直,說話也是幹脆利落,現在倔爺爺的背已經有些彎了,麵容也變了,他站在那裏,看起來就像是他身下的那個老樹墩,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生命力。
“三爺爺,十多年沒見,你老身體還好?”
高興打招呼道,當著麵,他可不敢叫倔爺爺。
倔爺爺抽了口煙袋,眯眼看他,忽然說:“你是村西頭高富貴家的?”
高興愣了下,他本以為倔爺爺不可能認識他,沒想到,倔爺爺居然叫出了自己爺爺的名字。
“是的,我爺爺是高富貴,我叫高興,三爺爺,沒想到你還能認出我。”高興心裏還是挺高興的,倔爺爺眯了眯眼睛,又問:“高富貴還活著不?”
高興微微低頭:“我爺爺進城第五個年頭就沒了,也沒查出什麼毛病,突然就……”
倔爺爺卻好像早就想到了似的,點頭說:“我早就說了,那老家夥進了城,日子就不多了,嘿嘿……”
他搖著頭似乎在惋惜著什麼,高興看了看旁邊的楊兵,問道:“三爺爺,楊兵這是得了什麼病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倔爺爺吧嗒了一口煙袋,看著楊兵說:“有些年頭了,半瘋不傻的。他爹娘歲數也大了,去了醫院看過幾次,也治不好。”
他並沒說楊兵得瘋病的原因,但從他的話裏,高興能聽出來,他應該是知道什麼的。
“那……大胖,還有小黃毛他們,你老知道吧,他們現在咋樣了?”高興試探著問道,倔爺爺卻半天沒吭聲,把煙袋在老樹墩上磕了磕,硬邦邦的扔出一句。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