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已經跪得膝蓋發麻了,這會兒柳月居然還讓銀枝讀那麼長的一篇家規。饒是幾個粗使婆子那番健壯之人,都已經受不了,開始暗自呻吟,還不時地用袖子擦著額頭冒出來的冷汗。盛雪本就在宮中養尊處優多年,怎能受得住此等痛苦?
此時,她終於咬著唇抬起頭,看向了銀枝手中那三尺長的綢緞卷軸,隻覺得自己眼睛發花。見她抬起頭,臉色蒼白,額頭滲汗。柳月嘴角微微一揚,鳳眼骨碌碌一轉,便開口打斷了銀枝的話:“銀枝,一會兒你讀完之後,別忘了解釋一遍。這裏有許多仆人可不識字,有些內容,她們並不懂。”
“是!”銀枝聞言,會意地朝柳月點點頭。隨即,又開始讀了起來。隻是這次她讀得越發慢了。
盛雪聞言,和所有跪地眾人一樣,皆不可思議加怨恨地看向高高坐在圈椅上的柳月。
她們豈能不知柳月是在借機折磨她們?而她們又敢怒不敢言。畢竟,主母上位宣讀家規,並無錯處。這個時候誰開口反駁她,誰就等於自投羅網等著被她罰。所有人,包括跪在盛雪後方的蓮兒都暗恨柳月其心可誅。
銀枝又讀了一會兒,盛雪感覺自己膝蓋以下,都已經沒了知覺,並且頭暈眼花,呼吸困難。她幾次想倒,可是又怕柳月借機處罰她,故,伸出手,緊緊用指甲摳進大腿處的肉中,直到疼痛刺激她清醒過來……
如此反複數十下,她終於熬到銀枝讀完也解釋完了卷軸上的家規。
柳月坐著都覺得腰酸了,還沒見盛雪的呻吟聲,不禁一口怒氣衝上了頭頂,猛地站起身子,推開銀枝,朝跪地咬唇的盛雪道:“三姨娘,眾人當中,你位分最高,又曾當過幾日主母。那麼本夫人就考考你。華府家規第十二篇第八則是什麼內容?”
柳月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盛雪的身上,一些心眼兒好的家仆們都暗自替她捏了把汗,心想這大夫人擺明是在為難三姨娘嘛!跪在地上這麼久,誰有心思記得那麼許多?就算要背家規,至少也要背個十天半個月的才能熟透吧?現下,都同情起三姨娘來。隻盼望一會兒她背不出來,大夫人輕些罰她。
聞言,盛雪艱難地抬起頭,看著柳月那張可惡的嘴臉,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最後,她虛弱開口道:“大夫人……妾身跪地許久……怕是……怕是無力說出那番長的家規。”
柳月看著盛雪夕陽映照下的那張明豔不可方物的美顏,隻覺得刺眼異常,哪還覺得她有半點虛弱之態?
“這就無力了?想來你是在華府內好吃好喝慣了,沒受過荒宅之苦!要是你在荒宅住個幾天,恐怕跪起來就不會抱怨無力了!”柳月想到這幾日因眼下這個女人而被趕進荒宅所受的苦,她恨不得現下就撕了她這張妖媚惑人的臉。可是,想歸想,她不能衝動。若不然,大爺回府,她可就不好交代了。所以,她一定要忍,要冷靜地找出她的錯處,順理成章地處罰她!
“三姨娘,莫不是你根本回答不出來?故意假借跪地無力為借口,想要敷衍大夫人的問題?”金枝早就想報那幾日被關進倉庫受蘭兒毒打之仇了。這會兒,自然是借機打壓她。
盛雪無力地掃了眼金枝,不禁目露寒光道:“且先不說家規第十二篇第八則是什麼,我倒是想問問金枝,你知道華府家規第一篇第一則是什麼?”
“大夫人明明問的是你,你怎麼反問起我來了?”金枝聞言,剛開口反駁她,就突然發現自己著了道,趕忙朝柳月跪下請罪,“大夫人恕罪,奴婢一時口誤,犯了家規。”
“三姨娘,金枝不知道,奴婢可知道。華府家規第一篇第一則,說的是奴仆皆不能對峙主子。而且第三篇,第二則還說了,奴仆必須在主子麵前自稱‘奴婢或奴才’以示身份。方才金枝可是連破兩道家規,按照家規,她可是要受杖責四十的處罰!”跪在盛雪身後的芳草兒不等柳月發話,語出驚人地道。話末,還眨著清澈的大眼,無邪地看向柳月。
一聽到芳草兒的聲音,柳月就移過目光看向她,當這聲音的主人真的與記憶中那個小丫頭的相貌重合時,柳月怔了半晌才道:“芳草兒?你是何時進的華府?”
“啟稟大夫人,奴婢是今日剛進府,被大爺分到三姨娘院內的。”芳草兒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柳月顯然又吃了一驚:“什麼?你被分給了薛玉婷!”憑什麼?你可是大爺身邊的人啊!
“大夫人,奴婢確實分給了三姨娘。”芳草兒話音洪亮,一點也沒有久跪之後的虛弱之感。隨即,她在盛雪轉頭看向她時,朝盛雪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
柳月見狀,袖內的手緊緊捏拳,半晌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夫人,您是主母,不會偏袒自己的婢女吧?”芳草兒又是語出驚人地道。
金枝聞言,嚇得汗流浹背,隨即跪走過去,抱住大夫人的腿,哭喊道:“奴婢知罪,望大夫人看在奴婢侍候您多年的分兒上,放過奴婢吧?”
柳月看著滿眼是淚的金枝,半晌不發一言,心中卻在計較著,如果她放了金枝,一會兒薛玉婷回答不出來自己的問題,她就不好處罰她了!若真將金枝杖責四十大棍,無疑,她會像劉嬤嬤一樣,活活被打死……到底是報仇重要,還是一個賤婢的命重要?
“來人,將金枝拉下去,依照家規杖責四十以儆效尤!”別過頭,不再看聞言一臉震驚的金枝,柳月朝跪在最後方的幾個粗使婆子命令道。
粗使婆子聞言,如獲大赦地起身,揉了揉發麻發痛的膝蓋,步履蹣跚地走過去,將金枝給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