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永誠對上她的目光,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歎。然後,還不等他說些什麼,時歡驀地開口:“啊,差點兒忘了。衣服還你。”說著就要脫掉身上的外套。
“不用。”喬永誠急忙阻止她,“你先穿著吧。”他頓了頓,目光幽幽,“時歡,故人重逢,你……你能不能把我手機號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時歡眨巴了兩下眼睛,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剛才喬永誠那眼神、架勢,還有開場白,她以為他會說些什麼。
不過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聽,就想趕緊回自己的小窩,喝杯熱薑湯,做個安安靜靜的美少女。最好讓她一直安靜下去!今天所有參與過她黑曆史的人和事,統統都不再見!
“時歡,把我手機號放出來吧。”見她半天沒吭聲,喬永誠又問了一遍,一雙黑眸明亮專注,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裏麵全是真情實意。
時歡心裏本來就各種糾結複雜,被他這一看更是渾身不自在。她不想多說廢話,痛快地拿出手機,當著他的麵把他的手機號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喬永誠笑了笑:“去吧,我不送你上樓了。到家後你把陽台的燈打開示意我一下。”說著,他抬手解了中控鎖。
時歡聽見那一聲輕響後,毫不猶豫地推開了車門。一隻腳已經踩上地麵,她又忽然頓住,回過頭,僵硬地衝車裏的人咧了咧嘴:“今天……還是要謝謝你!”說完車門一甩,一溜煙兒似的跑向了漆黑的樓宇門。
喬永誠眼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目光漸漸深沉。他打開雜物盒,從裏麵找出一支煙叼上。然後降下車窗,透過薄薄的煙霧,注視著樓上。
大概也就過了兩三分鍾,時歡住處的小陽台亮起了燈。
喬永誠緩緩吐出一口氣,待眼前煙霧散去後將火星掐滅,然後重新啟動了車子。
引擎轟鳴聲中,他咬緊牙關,將整個側臉的線條都繃出冷硬之色。
今晚算不算他有生以來最鬱悶的一次?
費力設計,精心準備。本來以為在時歡受到驚嚇後,他溫柔安撫動情表白,再道出當年往事,不說能一舉將她拿下也差不太多。可誰知道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她的“大姨媽”!
不知道是因為“大姨媽”來了身上難受,還是心緒紛亂,時歡這一晚失眠了。然後在翻來覆去間,她不自覺地想起了和喬永誠相遇的那個夏天。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那時候的許多事都已模糊。
如果說還有什麼東西印象深刻的話,大概就是喬永誠給她的一大盒進口手工巧克力以及臨走時請她吃的哈根達斯香蕉船。
因為對於那個時候的她來說,那盒巧克力是完全無法企及的奢侈品,包裝甚至比文具店的禮品盒還精致好看一百倍。後來巧克力吃完了,空盒子她留了很久。直到後來她親爹時海濤生意發跡,全家步入暴發戶行列。
至於那份香蕉船……她吃完後,當天晚上迎來了人生初潮,簡直成了畢生的痛!後來她吃了大半年中藥調理,才沒落下病根。
想起這個,時歡忽然覺得小肚子一陣墜痛。急忙開了燈,跑去衛生間。
回來路過衣櫃時,她腳步頓了頓。然後猶豫著打開櫃門,從最下層翻出一個大鐵盒子。
那時候大頭貼風靡全國,時歡忽然記起兩人照過一張合影。一版兩張,一人一份。回來後她隨手把它夾在了一本同學錄裏,也沒拿出來懷舊過。不過從小學到現在,所有的同學錄她都還留著,大頭貼應該也還在。
大頭貼的確還在,被夾在了本子的封皮裏。
因為時間久遠,上麵的塑料貼膜和封皮材料已經黏在了一起。時歡費了一番工夫才把它完好無損地摳出來。
照片的顏色已經不像剛照時那麼鮮豔,但人物的麵貌和五官還很清晰。時歡先看著當年的自己自戀了兩秒鍾,才仔細端詳起旁邊的喬永誠。
十八歲的少年眉目英俊,隱約透著桀驁,嘴角勾起弧度,顯然很愉悅。
時歡看著看著,突然莫名地打了個激靈。她搓著胳膊,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這眉眼五官也沒太大變化啊……”可現在這個人,怎麼就找不出半點兒和當年相似的痕跡呢?
歲月可真是把整容刀,刀刀毀人。硬是把當年的玉樹青蔥,禍害成了幹癟蔥花。
周末的時間流逝速度永遠比工作日要快上許多,尤其還是“大姨媽”駕臨的周末。
時歡這兩天失血過多,整個人都處於疲勞嗜睡狀態。
結果這一睡,周一早上她整整遲到了二十多分鍾。
她趕到派出所時,正好有幾個落戶口的,這會兒都堵在戶籍室門口。
現在工作作風抓得嚴,時歡原本以為得挨頓批評,搞不好這個月的獎金可能就沒了。結果她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兒,卻發現完全是多餘。
因為今天上午領導們竟然集體沒來,一大清早都直接去市局開會了。
領導開完大會,回來肯定就要給他們開小會。
果不其然,中午時歡剛啃完卷餅,就接到了通知:一點整,會議室集合。
這會兒離一點鍾還早。時歡翻出瓶子嚼了兩粒益達,上好鬧鍾後小眯了片刻。
時歡醒來時還有點兒迷迷糊糊的。她哈欠連天地去了會議室,找個空位剛坐下,所長大人便進了門。
他往門口一站,迅速掃視了一圈後,突然拍手高聲說道:“行了。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就別非得等一點了,現在就開始……”
時歡急忙攤開本子,拿出筆,開始裝模作樣地領會精神。然而聽了幾句後,她發現這次會議內容和以往不一樣,本以為又是思想政治工作,誰知竟是個實質性的重要任務。
事情還得從去年春天說起。去年春天鄰省發生了不少拐賣兒童案件,被拐兒童年齡從剛出生的嬰兒到十歲左右。年紀小的,販賣給偏遠地區的無子家庭。剩下年紀大的,不容易出手的,就轉給某些操控利用兒童乞討或者偷竊的非法集團。危害極其嚴重,影響極其惡劣,甚至引起了部一級的高度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