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幽深的目光看著他心裏的那個姑娘,她曾經如同飛鷹一樣馳馬奔騰,也曾在篝火旁載歌載舞,她的笑顏是他心中最美的回憶。而此刻,他們同坐一屋,她已經是他四哥的女人,而他也錯失了他們當初的諾言,娶了別的女人做福晉。
那些昔日的回憶早在她嫁給四哥後就已經成為毒藥,每次回想,都像是將他的心淩遲,疼痛難忍。
多少個夜晚裏,他想要大醉一場,結果卻越喝越清醒。
原以為那樣的夜,回憶著他和玉兒的曾經,即使痛苦,也是此生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在經曆過那麼多個溫暖的夜,夭桃穠李,月眉星目,她淺眸一笑,像是桃花一枝悄然盛開。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回想起來,他竟然開始害怕那些孤冷的夜。
什麼時候,她的笑靨,已經深深印在他的腦海。
多爾袞猛然抽回思緒,再抬頭,隻見記憶中的那個姑娘,她的容貌依然美得逼人,但是眼神卻像是古井一樣無波。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和張揚,在這深宮裏戴上了呆板的麵具。
她本該是他的愛人。
隻可惜,世界上永遠沒有後悔藥。他抓不住她的手,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別的男人摟進懷裏。
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
“多爾袞,多爾袞……”娜木鍾喊了兩聲,見他怔怔出神,目光卻是望著大玉兒的方向,心裏頓時不喜,出口的話頓時就難聽了:“喲,咱們十四爺還真是念舊啊,想當初在科爾沁和咱們側福晉處過些日子,到現在也忘不了呢。”
聽到娜木鍾隱含諷刺的話,哲哲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她最忌諱的就是有人提起玉兒和多爾袞的這段過往。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玉兒就毀了。
“娜木鍾,嚐嚐這蜜棗,味道真不錯。你們都多吃些,早生貴子。”哲哲嘴角噙著笑,纖細的手指拾起一顆紅棗,若有所指道。
娜木鍾果然停住了嘴,她曾是林丹汗的福晉,改嫁給現在的大汗,到現在也沒生下一男半女,這一直也是她心頭的一塊病。
後宮女眷的事,他不該牽涉其中。多爾袞知道自己不該待下去了。
他站起身,對著哲哲告辭道:“四嫂,我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等有空再來給您請安。”
竟未再看她一眼。
大玉兒若有所思地看著男子匆忙離去的身影,心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她抬起頭,對著身側的蘇茉兒貼耳吩咐了一聲。
蘇茉兒暗暗點頭,趁著沒人注意,悄悄退了出去。
***
“十四爺!”多爾袞剛走到宮門口,忽的聽到身後傳來蘇茉兒的聲音。
“蘇茉兒!”多爾袞驚訝地轉身,“你怎麼來了?”可是你們格格有話要你說?最後一句話,他咽回了口中。
他早已經失去正大光明關心她的資格。
“十四爺,這是我們格格親手做的糕點,勞您帶給小玉兒福晉……”蘇茉兒朝他飛快地眨了眨眼,努嘴示意多爾袞身後的小太監接下那三層食盒。
這暗裏的意思多爾袞自然明白,這哪裏是給小玉兒的,分明是玉兒親自做給他的!
“不是奴婢說您,也該好好照顧自己,瞧你似乎又瘦了些。這不是讓人擔心嘛……”蘇茉兒嘀嘀咕咕地說了好些話,臉上關切的神情毫不掩飾。
“蘇茉兒,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多爾袞微微一笑,這樣瞧著,倒不像是打仗的將軍,反倒顯露出幾分溫潤書生氣來。
蘇茉兒眼中有一瞬的癡迷,但是她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又關照了幾句,便目送他離開。
***
“他怎麼說?”西院暖閣裏,大玉兒正伏案抄寫著《金剛經》。
蘇茉兒將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忍不住道:“格格您放心,我看十四爺心裏還是有您的,您是沒見到,我說那些糕點是您親自做的時候,他的眼睛都發亮了!”
大玉兒淡淡勾了勾唇:“他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蘇茉兒為自家格格感到不值:“格格,您不能光為十四爺著想,您也該想想您自己啊。”
大玉兒放下筆,起身走到了窗口。“蘇茉兒,你說現在草原上是怎麼樣的?”
蘇茉兒臉上不由也露出了懷念的神情:“現在的科爾沁可是最美的時候,草美羊肥,騎著馬兒,就像是在天上一樣。”
“我真的好懷念咱們小時候。”大玉兒輕歎了口氣。她是長在草原的女兒,如今卻生生被拘禁在這深宮。人生無常,說的就是這樣吧。
“格格……”蘇茉兒紅了眼睛,最後還是咬牙將心裏話說了出來:“格格,您不能這樣認命!您是我們草原的驕傲,您怎麼可以認命呢?”
大玉兒回頭對她微微一笑:“蘇茉兒,如果你想出宮,我可以……”
蘇茉兒的嗓音忽然變得尖利,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家格格:“格格,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打小就跟著您,您現在不想要我了嗎?”
大玉兒苦笑了一聲,解釋道:“我怎麼會不想要你了?隻是你也看到了,這深宮囚禁了我一個就足夠了,我不想你也失去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