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隱隱發燙。
屋內沒有燃燈,算不上伸手不見五指,但是也算不得明亮,隻有窗口處隱約投射出一些亮光。
少女溫軟的呼吸在這安靜的室內便顯得格外明顯。
多爾袞視力極佳,十分容易地找到了屋裏睡著的人。
她歪靠在榻上,雙手墊在臉頰下,錦被已經滑落到腰間,卻依舊毫無所覺,睡得香甜。
多爾袞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綻開一個溫和寵溺的笑。這般毫不設防,若是他不好好護著,怎生心安?
“醒了?”多爾袞盯著她許久,見她眼瞼顫動,便知她已經醒來。
又裝睡。多爾袞想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就是想這般蒙混過關。
秀玉在心裏吐了吐舌頭,不情願地睜開了眼。好像她做什麼都瞞不過眼前這一位。 睜開眼,見一高大陰影立在自己麵前,饒是有了心理準備,秀玉還是忍不住駭了一跳。
“爺,您進來怎麼也不出聲啊。”
又軟又嬌,聽著這嗔怪的話,多爾袞故意又走近了兩步,見她睡眼惺忪,眼角含媚,胸口又是一熱。
“是你自己睡的熟,還怪我走路沒聲?恩?”多爾袞玩味地看著她,口中最後一個字,端的是意味深長。
屋裏的光線並不明朗,好在窗戶透光,這才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過了一會,秀玉的眼睛總算是適應了屋裏的光線,細看之下發現他身上竟然穿著自己親手做的衣裳,臉上頓時現出尷尬來。
這、這、這是她偷偷給他做的,打算當做生辰禮物的,隻是聽了姑姑的話,早就打消這心思了,最後怎麼還是被他穿上了?
一定是姬蘭和烏納西自作主張了!以為這是給他備著的常服了!早知道就該說清楚的,這回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爺用過晚膳沒?”秀玉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蹩腳地想要轉移話題,多爾袞卻不上當。
“你還沒回答我呢,剛才可是怪我?”
竟然在這樣無聊的問題上糾纏,他今日的心情也太好了些吧?莫不是見了側福晉,就見誰都要調侃上幾句?這麼一想,秀玉更加不想給他好臉色了。
見她臉色沉了下來,多爾袞還以為是逗得太過,惹她生氣,當下也覺得尷尬,咳嗽了兩聲,打圓場道:“不是你叫人喊我一同用膳的嗎?”
秀玉便道:“那便喊人擺膳吧。。”
多爾袞點頭,喊人進屋點了燈,又將晚膳擺了進來。
安靜地用過晚膳,多爾袞並不急著離開。他有很多話想和她說,但是看著她淡淡的神色,卻又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三天前,玉兒讓蘇茉兒傳話,想要再今日見他。那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打算,有些話,他應該和玉兒說清楚了。
直到今天玉兒為他備了生辰禮物,他將那荷包拿到手裏的那一刻,他才終於下定決心,要將玉兒徹底當下。
這顆心,不再像過去麵對她那時一般劇烈地跳動,仿佛是衝破了黑暗黎明的曙光,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是他執念太深。其實早在玉兒嫁給皇太極的那一天,他就應該認清楚現實的。這麼多年的痛苦和絕望,他的一顆心早已經滿是瘡痍。做夢也想不到老天會如此眷顧他,一場意外,送來了她。那個溫婉嬌俏的女子,蕙質蘭心,巧笑嫣然,將他拯救出泥濘的深潭。
“秀玉……”多爾袞欲言又止,滿腹的心事,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秀玉卻誤會了他的意思。見他躊躇幾多,隻當他是在今日這個特殊的日子裏感懷他和大玉兒的過去,心裏落寞,唯勉強笑道:“爺,秀玉雖隻想安平一生,但是爺若是有用得著秀玉的地方,還請開口,秀玉定然不負所托。”
無論是做棋子,或是其他,她都願意。既然注定要攙和進這些事裏,主動出擊總比被迫好,起碼還能換得他幾分讚許。
多爾袞看著她,水色的翦瞳溫和淡然,卻有著讓人心疼的堅強。如她所說,她隻想安平一生。而現在,她卻願意為了他,蹚這趟渾水。
多爾袞心裏的某個角落,忽然就軟了一角。
“秀玉,不需要,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我多爾袞也會保你一世安康的。”
燈下的少女靜靜地回視著他,清淺的微笑如同木蘭花似的在她嘴角綻開,柔軟的小手輕輕撫上他的眉間,略微帶了些涼意,卻在他心頭留下一片滾燙。
她說:“多爾袞,我信你。”
他若是想要她全心全意地聽話,其實也不需要這樣複雜。他的一句話,足矣。
她,毫無抵抗之力。
第二十七章
秀玉無憂無慮了十五年,一直都以為自己是阿瑪掌心的明珠,等到見到富察.秀雅,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可笑。
她有的,富察.秀雅也全都有,她沒有的,富察.秀雅也有。
她看到阿瑪偶爾對她流露出來的愧疚,她就明白,她不是不重要,她隻是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而已。
那一刻起,她就學會了為自己爭取。她可以不在乎阿瑪,但是她舍不得額娘為她操心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