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眼裏的女人大多都是形象扭曲的,是我刻意要她們呈現出虛假的樣子。自從跟我妻子在一起後,我看待女人的眼光終於變得正常,我再不會帶著“期待”去看她們,她們的一言一行並沒有那麼多暗示,也不值得我花費那麼多精力去猜度,讓自己困惑,讓她們反感。她們當中也不是每個人都值得自己去追求,也沒有必要為追求失敗而痛苦神傷。
這一路下來,我做得最錯的恐怕就是把“情”看得太重,而把“人”看得太輕。
從現在看回去,工作那幾年裏我就像個神經病一樣,每天都自言自語說著各種惡心而矯情的話,大概每個人看了都會覺得厭煩吧。在那個時候我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自己矯情的文字也並非要寫給誰看,那隻是自己對世界的傾訴。
也許,心裏還保留著一絲幻想,若是我的救世主出現了,當她看見這些求救信號她一定會來救我的。從前我隱隱覺得那是一個時常微笑著時常感到幸福的姑娘。但後來我想,這樣的可能性其實很低。
幸福的人和不幸的人身處於不同的世界,很難感同身受也不容易理解對方的內心。就像我自己,親曆過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可看回那些日誌也常覺得可笑。不幸者之間的互救可能性要大一點,我和我妻子的相遇就是這樣,在各自的低穀期遇見,相偎取暖仰望星空,然後相互攙扶牽手同行。
妻子治好了我的心病,近幾年來我的失眠症再也沒有複發。也許這世上真會有一個人默默等待著你,一旦你遇上她,她會填補好你心中的所有缺口,然後你的生命才得以真正完整。
私底下狼子曾這樣跟我分析過:“或許你對你老婆的感情並不是愛情。對你而言,她隻是一粒感冒藥,而不是一粒偉哥,你明白了吧?”
那天狼子在小公園裏喝得有點多,醉目迷離。某個時候,他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可惜啊,到最後你還是向命運屈服了,我本以為你會抗爭到底搶到一粒偉哥。”
狼子說得對,到了最後我確實向命運屈服了,我向它低頭求饒卑賤至極。
但有時我也會想,也許那個藏在暗處的神秘力量就是我自己,我請求那個執著的我放過這個可憐的我。最後,是我饒過了自己,我不再執著於理想中的愛情,讓自己的餘生得以喘息。
我想,一個人的情感是有個固定總量的,前期揮霍得多,後麵能耗費的就少了。那樣一粒偉哥,大抵我無法遇上了。剩下的情感,就用來溫暖我剩餘的人生吧。其實我挺慶幸的,在我病入膏肓的時候,上天能給我一粒感冒藥,不至於病死異鄉。
我寧願相信,這細水長流的溫情就是愛。
狼子把空空的啤酒罐用力摔在地上:“好吧,既然你已經認輸了,那就由我來接力好了!從前我就覺得自己心裏藏著一頭野獸,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醒過來,發出對抗命運的咆哮。也許,現在是時候了!偉哥啊,老老實實待著,狼子大爺很快就來寵幸你了!”
怎麼我覺得狼子說的話比我還中二,看來狼子醉得不輕。
在豪情感染之下,狼子昂首挺胸大步向前,我用力拉都拉不住。
“撲通”一聲,狼子一腳踩空掉進湖中。
我和狼子終究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親密無間,我們之間確實有一些不能踏入的敏感地帶。
我和狼子聊天的時候都刻意不說他工作上的黑幕,在這個問題上,我們都做鴕鳥算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另一個,對狼子花天酒地的生活作風,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狼子跟我說過這樣的話:“我知道,我在你眼裏就是一個對自己對別人都不負責任的渾蛋。可你有沒有想過,在我人生這場戲裏,上天就是要我演一個渾蛋。如果我一意孤行改變自己的角色去當一個好人,我很快就會被上天抹殺,因為我演得不稱職。你就當我也在修煉好了,你煉的是出世,我煉的是入世。一個人經曆人生百態後若不糊塗,他必定會是一個智者。”
也許真有那麼一天吧,我仙風道骨,無欲無求;他老奸巨猾,洞若觀火。我們沿著自己的路走到人生的頂峰,我們的靈魂會在那裏再一次重逢,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