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四年的時候,夏雲深對這場戰役,已經是疲憊至極了。
很多時候,他望著天空,眼前就會出現景安帝的臉,出現母後的臉,甚至還有東宮那些過往慘死的妃嬪,加上戰場上死不瞑目的麵孔,一遍遍的在他眼前過一遭。他就覺得渾身徹骨的冷,天上地下一遭一遭的在走。
一陣冷風吹來,夏雲深下意識的裹緊了衣衫,咳嗽幾聲,肺部扯得生生的痛。
他不禁自嘲。
上次那場仗,實在太過重要,他不相信華家的人,所以帶著華雲清連夜趕赴到臨近的州府,親自坐鎮。他的確是不信一個華雲清就能要挾到華家的人嗎,不過聊勝於無。
若是華家敢動旁的心思,他就立刻斬了華雲清,昭示決心,若是華家拚盡全力,他就順勢將華雲清留下來。他親自送去,又親自留下的人,他不信,華家若是忠心,還會再給他送回去。
難道華家,還指望這樣一個女人在將來,再成為後宮之主不成!
這可真是癡心妄想了
可是沒想到,華雲清這個女人,看出了他的打算,在華家兩個兄弟都死在戰場上,他趁機做出收回華家兵權,往華家軍中大肆安插親信的那一晚。竟然借著他前去拜祭的機會,對他下手。
華雲清的確選對了時機,為了表明對陣亡將士的尊崇,即使他是太子,也是沒有帶任何兵器進去的。而且,在場的人,誰都猝不及防,沒想到,華雲清這麼多年,倒是學了一身好功夫。
也是,華家的女兒啊……
那一天,華雲清用藏在袖中的短劍,向他堪堪刺過來,麵上是憎恨到了極點的神情,嘴裏喊得,他現在還一個字一個字記得清清楚楚!
華雲清罵他是禽獸之輩,不知感恩,華家當初出生入死,才有他如今的地位,他才能跟夏桀平分天下,如今卻要除了華家,分明是昏君!
可笑,華家的先祖倒是隨在太祖身邊出生入死過。可是這麼多年了,華家的曆代君王,卻從來不曾虧待過華家的人。
即使華家累世擁兵自重,已經威脅到皇權,皇家打算的,也不過是慢慢一點點削去華家的兵權,讓華家做個富貴閑散的世家!
是華家的人,不知進退,妄想左右逢源,隨風而倒。
何況,這場戰,因為華家兄弟的不聽將令,竟然敢瞞著他,違背他製定的計策,私自去追對方的殘兵,才中了對方的計謀,以致自己手下損失了三萬人馬!
說的好聽一點,華家兄弟是馬革裹屍,忠臣將士。可實際,他心知肚明。華家兄弟正是因為太過自負,隱隱已經有了不將他這個太子看在眼裏的心態,才會在他親自前來坐鎮的時候,依舊做出這樣的傻事,招致了這一場慘敗。
說起來,華家兄弟,是應該砍下頭顱,掛在轅門上,向軍營將士示警的!
不過,看在華家就是搖搖擺擺,依舊追隨了他這麼多年,他也想給手下人留個好名聲的份上,他放了華家兄弟一馬,這個華雲清,偏偏要自找死路,讓他有足夠的理由,完全清除掉華家的餘孽,接管整個華家的人馬。倒真是要謝謝她!
華雲清啊華雲清,曾經在宮中用驕橫跋扈的表象掩蓋自己深沉心思,一度隱忍到誰也察覺不出來,最後才倏然爆發的那個華雲清,如今,再也沒有了以前的心思沉穩。
夏雲深唇角撇出一抹冷笑,,滿不在乎的捂著那一道傷口,輕輕一壓,一股痛楚襲來,他卻笑得更開懷了。
真是好。
他這麼久以來,早就受夠了這個女人,這一次,真是可以再無掣肘,徹底結束了
說起來,這場仗,雖然損失了他三萬人馬,不過卻讓他接管了整個華家的勢力,免得華家人將來不聽將令,難以收拾,倒也不算虧了。
“殿下,軍師請您示下,應該如何處置,處置太子妃。”
夏雲深一笑,真是忘了,那日把華雲清那個瘋女人拿下,還沒有給她一個痛快呢。
夏雲深撣撣衣袖,淡淡道:“她如今關在什麼地方。”
小兵報了一個位置,夏雲深轉身,將袍甩開一個冷冽的弧度,大步而去。
走到關押華雲清的房間外麵,靜靜的,隻有兩個兵士看守,見到夏雲深過來,請了安,見到夏雲深揮手示意,便都悄悄的退了下去。
推開門,華雲清或許是因為被關的久了,對光線極端不適應,抬起手背,放在額前,擋了擋眼光,眯著眼看見是夏雲深,輕輕一瞥,就一言不發的低了頭,繼續半靠在床邊的架子上,望著頭頂的房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夏雲深對華雲清這樣的態度,倒是有些意外,他順著華雲清的目光看過去,冷冷笑道:“怎麼,想懸梁自盡。”
華雲清被夏雲深下了軟骨藥,除了能說說話,或者直接躺在床上外,半點動彈不得。
聽見夏雲深嘲諷的話,就諷刺道:“你給我下了藥,就是不想讓我痛痛快快的想過法子自己去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白費功夫。”
夏雲深嗤了一聲,坐到華雲清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