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最樸實的表白(3 / 3)

數學老師點點頭:“顧青同學,現在已經講第三個大題了,雖然你考了滿分,但課還是要聽的,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嘛。”

我低著頭沒說話。同學們卻議論了起來,當然也有沒忍住笑出聲來的。

“坐下吧,下次不要這樣了,知道嗎,顧青同學。”我哦了一聲就坐了下來。

下課之後,我把張順喜的試卷丟到他桌上,扭頭就走了,卻被張順喜一把抓住。我瞬間呆住了,隻覺一股溫熱的感覺從那個厚實的手掌傳來,夾雜著汗水蒸發之後的清涼。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除了媽媽從沒有誰握過我的手,更別說男同學了。張順喜也沒說什麼,拉著我就出了教室。我想甩開他,卻不夠力氣,反被他握得更緊。

他一直把我拉到了學校的老井邊上,才鬆開。這口老井是學校飯堂蒸飯菜的水源,一直沒有幹過。據說是從山上引來的水,所以夏天是冰涼的,而冬天反而冒著熱氣,暖暖的。

此刻,我感覺身體裏埋著一個沉睡的太陽,正在慢慢地散發著熱量,這股熱量燒得我臉發燙。

為了掩飾窘態,我朝著他大喊:“你幹嘛拽得這麼緊啊,我欠你錢了嗎。每次碰到你準沒好事。”

他一句話也不說,就讓我喊,等我喊結束了,他才說:“喊夠了嗎。要是沒喊夠,就再喊,喊多久都沒關係,俺張順喜啥也不會,啥也沒有,就是時間多。”說著他還大聲喊了起來:“要像這樣喊才舒坦。”

他見我沒回答,又說:“你要是喊夠了,就該俺說了啊。”

“有話就快說,我還要回教室準備上課!誰像你成天不上課,上課也是玩!”

聽我這麼說,張順喜嘿嘿笑了起來:“俺娘說了,俺啥也不會,就長得結實,來學校裏學體育,混幾年,等長大了就去外頭打工,見見世麵,掙了錢就回來娶媳婦。俺可沒大妹子那麼聰明,還能考過城裏人。”

聽他這麼說,我竟然不生他氣了,隻輕聲問他:“你也不要自暴自棄,隻要你用心學習,還是能學好的。都是娘生的,沒有哪個就比別個聰明。”

“俺也不喜歡學習,俺就想出去見見世麵。”張順喜摸了摸自己的頭,一副憨實的模樣。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說吧,把我拉…請到這來,到底有什麼事!”

張順喜頓了幾秒鍾,最終還是說了:“我喜歡你!”說完他把一個用竹編的蚱蜢交給我,就跑開了。圍觀的同學們以驚人的速度,大約一節課的時間,就把這個新聞傳遍了整個校園。

我也呆了半天,第一次有男同學對我說這樣的話,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回教室的路上,總覺得腳步沉沉的,在教室門口差點撞到正要出門的英語老師。我匆忙地回到座位上,低頭看著剛剛寫的題目筆記,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麵對著教室裏幾十雙眼睛,第一次覺得難堪,仿佛被表白的人是張順喜,表白的人才是我。

整整一天的課都沒用心聽進去多少。之後的好幾天,張順喜也沒來學校,據說是到城裏參加集訓去了。這件事影響了我很長一段時間。

雖然在這之前已經有很多男同學給我傳紙條,可從來沒有誰這麼直白地說那種話。每當我回憶起當時渾身發燙、心跳加速的經曆時,總覺得異常羞愧,難道我對那個張順喜有好感?怎麼可能,我拚命糾正自己,他那樣的男生,我怎麼可能會有好感!絕對不會!

我把他編給我的蚱蜢用布包著,裝在了一個盒子裏,埋在了花圃裏,之後一直拚命地忘記那件事,忘記張順喜這個名字。每次想起,我就跑到圃子裏聞聞花香。花的香氣混著泥土的氣息,很容易讓人安寧。時間久了,也就不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