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之後,我跟張順喜好上的傳聞迅速傳遍了學校。也是那之後,柳嬌嬌再沒有找過我的麻煩,而且總是躲著我,我一出現,她就躲得遠遠的。女生們也不再當麵對我指指點點。一時之間,我成了全校最危險人物之一。就連總是看我不順眼的劉浪花,也對我和和氣氣的。
我的世界突然之間清靜了。
直到有一天,王歡來班門口找我。那天他穿著當初來花圃時那見白色T恤,深黑的褲子在T恤的襯托下顯得更黑。
那天我正在做作業,聽到有人叫我:“顧青…同學。”久違的聲音就像一種古老的魔法,喚起沉澱在心底揮之不去的記憶。
我剛出教室。王歡就抓住我的肩膀,使勁地搖,瞳孔緊縮,同時大聲吼:“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你們真的好上了??”
他的聲音很大,以至於鄰班的人紛紛前來圍觀。我想掙脫,卻掙不掉。
“快放開我!你抓疼我了!”
“我不放,除非你回答我,你是不是跟那個人好上了!!”王歡吼得更大聲。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她們紛紛屏氣凝神,欣賞著這場前所未有的好戲。
“你真的要我說嗎!”
“你是不是跟他好上了!!”王歡一如既往地吼著,全然不理會我的反抗。
“我就是跟他好上了,難道我什麼事都得給你彙報嗎,你是我的誰啊!!”
王歡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雙手攤在我的肩上,似乎連放下的力氣都沒有了,剛剛緊繃的瞳孔也渙散了。這時教室裏的張順喜衝了出來,二話沒說就一拳就打在了王歡的下巴上。王歡一下就被揍倒在地。與其說是被揍倒在地,倒不如說他自願摔倒,他爬在地上,雙眼泛紅,哀怨而不甘地看著我,緊接著他把目光轉移到了張順喜身上。那一刻,一種叫做憤怒的東西彌漫了王歡的雙眼。
從前那個天真、溫柔、幹淨、善良的少年,仿佛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嗜血的惡魔,他捏緊拳頭,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張順喜狂奔過去。
憤怒給了王歡力量,身板嬌小的他竟跟強壯的張順喜不分高下。他們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統統都鼻青臉腫。
這一架打得酣暢淋漓。他們越來越享受這樣的戰鬥,享受這場屬於男人的衝突,他們像兩頭爭奪地盤的獅王,用生命在戰鬥,都想成為最終的獅王,可他們勢均力敵,誰也贏不了誰,於是戰鬥隻能曠日持久地進行著。
雖然最終張順喜稍勝一籌,但他卻把勝利的冠冕讓給了王歡。張順喜握著我的手,對王歡說:“你是元中最有種的男人,俺佩服你,不像其他那些龜兒子,老子扇他一耳光,手都不敢還,不過,俺也喜歡大妹子,俺是不會讓給你的,你要真有種,就自己來搶,如果你能讓大妹子點頭,俺張順喜甘拜下風。”
說完張順喜就拉著我回到了教室。
放學以後,張順喜把我帶到上次對我表白的井邊,然後從兜裏掏出了兩顆烤熟了的土豆,放在的手心裏,嘿嘿地笑:“大妹子,這是俺娘種的土豆,你要是不嫌棄,就拿著吃。”
看著張順喜鼻青臉腫的樣子,想起文婆婆當初說的那幾句話,心中一暖,竟不小心掉了幾滴淚來。
“大妹子,你咋了,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別哭啊,你打我吧,我要是哪裏得罪你了,你用力打我,我絕對不還手的。”張順喜慌亂地靠到我身邊。我低頭想躲開他憨厚而擔憂的目光,額頭卻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寬厚有力,我甚至有點貪戀這種踏實的感覺,不知覺間整個頭都靠在了他的肩上。
張順喜整個人仿佛呆住了,雙手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忙縮回到空中,他淩亂而急促的心跳聲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敲打著我敏感而細膩的神經。
張順喜的雙手在空中不知所措地揮舞,直到累了才停止了舞動,輕輕地抱住了我。
我知道我不能貪戀這種溫柔,下意識地推開了他,拿著土豆就走了,走時回頭對他說:“以後少打架了!你看,都打成什麼樣子了。”
張順喜乖巧地答應說:“聽大妹子的。”
感動過後,一種罪惡感油然而生,我仿佛一個偷腥的野貓,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急於逃離。
回家的路上,在鎮東的巷子裏,我遇到了一個陌生男人。他穿著一條奇怪的褲子,一邊褲腿長一邊褲腿短,褲腿上繡著一排排螞蟻般的細碎花紋。花紋仿佛有長翅膀,沿著他的腳跟一直向上攀援,延伸到大腿處方才停止。上衣是一件完全不搭調的棕色短衫,不似鎮上的農民裝扮。他旁邊,是個一身紅裝的女人,跟他一般身高,卻要瘦許多。她的眉毛細長而妖媚,嘴唇仿佛剛吸過血的吸血鬼鮮血欲滴,渾圓的屁股躲在血紅的裙子下不安分地蠕動著,仿佛隨時要破裙而出,因此裙身在大腿側麵開了一道口,借此來緩和屁股的壓力。
女人一隻手叼著一根煙,一隻手像水蛇一樣爬在她身體緊繃的曲線上,見我經過,就朝我吐了一口煙,然後翹起一條腿,在空中做了個彎曲的動作。裙子們知趣地躲開,讓她雪白的大腿暴露在陽光之下。
鎮上的男人女人經過時,紛紛搖搖手,口中哼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調子,總之就是厭惡的意思,但是所有的鄙視,被紅裙女人一聲哼統統擊敗。
“你看什麼看,想看大腿,老娘回去讓你看個夠,這騷娘們的就那麼好看!!!”
“別動手嘛,我就是看她麵生,才多看兩眼,婆娘你管囊麼多幹啥!當然是你的更好看嘍!”
“算你有良心!!”
紅裙女人丟掉煙頭,挽住男人的手,就走進了一棟三層樓的磚房。男人走時還回頭瞥了我一眼。他的眼神遊離而渙散,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推開花圃柴門那一刻,眼前的一切讓我大吃一驚。整個花圃完全變了樣。花兒們統統嚴陣以待,她們穿著整潔的衣裳,她們不再受風的誘惑,而是很嚴肅地站立著,仿佛在等待著什麼,嚴肅起來的花兒們雖然有點笨拙,反而更加明豔照人。小廳外的牆邊貼著幾張牆紙,牆紙上的海棠花就像一個流落凡間的天使,純白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