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蘇刑看向麵前的太子殿下。
溫瑾琅垂著眼眸,說道:“他愛教,就讓他教吧,這也不妨事。”
“……殿下,這……這恐怕不成體統……我的女兒雖然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可也是個小姑娘……”蘇刑從未處理過這種事情,未免有些束手無策。
溫瑾琅淡道:“小孩子嘛,哪裏來那麼多禮節,男女大防,也不是用在這裏的。”
蘇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溫瑾琅開口說要試一試到山林裏騎馬,蘇刑隻好帶著他過去了。
山林騎馬障礙多,太子殿下金貴之軀,不容出任何閃失,蘇刑當下也不敢分神,盡心盡力地在一旁指點起來。
而薑笙卿和虎妞則依舊留在這片空地上,宮人和仆人們都候在遠遠的外圍。
薑笙卿見虎妞對這匹小馬駒熟悉了之後,扔開手中的韁繩,將她抱到了馬背上,“如何,害怕嗎?”
虎妞抓著小馬駒後頸的毛發,開心地搖搖頭,“我不怕,我以前騎過小驢。”
薑笙卿微微一笑,“那你試一試騎著它走。”
虎妞在這方麵是有天賦的,她上手得很快,不過一盞茶功夫,她已經能夠揮著小馬鞭,騎著馬開始繞圈跑了。
薑笙卿坐在一旁,望著她在陽光底下騎馬的樣子,腦中浮現的是前世在冰天雪地裏第一次遇到她的情景,一襲戎裝的女郎騎馬馳騁在朔朔寒風裏,頭頂鐵盔上的紅須飛揚著。那是一種從小病怏怏的他一直都渴望得到的生命活力。
就如此時,不過出來短短時間,他已經不得不重新坐回華蓋下休息,仆人緊張地遞上藥茶,看著他明顯白了幾分的臉龐,說道:“世子爺,別太拚了,該休息還是得休息的。”
這是頑疾了,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不足之症,雖不是致命,卻纏綿至骨,令他終身拿不起刀劍,隻能當個文弱書生。薑笙卿長長吐出一口氣,很想改變這樣的劣勢。
虎妞跑了幾圈,遛馬走來,看到薑笙卿唇色發白的樣子,問道:“大哥哥,你生病了?”
“沒有,就是累了。”薑笙卿斷然不會承認自己生病了,隻是身體不像常人那般健壯而已。
虎妞也不騎馬了,坐在他身邊,“那大哥哥,我們一起吃東西好了。”
溫瑾琅在山間跑了一圈回來,貼身太監句句趕緊上前,替他遞上一方絲帕,“殿下,先擦擦汗。”
溫瑾琅依舊坐在馬背上,一邊擦手,一邊淡定地看向華蓋底下宛如來郊遊的兩人。
蘇刑騎馬跟在後麵,手裏攥著長鞭,目光不受控製地瞄向華蓋下正在吃東西的兩個人,這個武人額頭的青筋跳了跳,這個薑世子,他來這哪裏是練武來的,分明是勾搭小妞了,自己虎妞六歲還不到,也下得了手,真是過分至極。蘇刑心中大大的不安,打算回去後讓江氏管教一下虎妞,這裏可不是鄉下,跟狗蛋那些小朋友漫山遍野跑就算了,到了京都,貴公子哥們一個個都是老手,虎妞定是還以為跟鄉下一樣,才如此沒有忌諱。
蘇刑帶著虎妞回府,一路上還是想不通自己這個女兒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儲君和薑侯府世子如此青睞有加。
他想不通事情的時候,也不會費腦子去想,總是胡亂找個理由說服自己,像現在,他就想大概就是小孩子心性,看到虎妞跟京都貴女們完全不一樣,像得到新奇的玩具,一時感興趣罷了。不過必須跟江氏說一說了,管教管教女兒。
虎妞得了一襲新衣裳,又得了漂亮的小馬駒,最後還跟漂亮哥哥一起吃了東西,她今天實在過得太開心了。回到家之後,也顧不得跟蘇刑辭別,自己噔噔噔地一路跑到後院,想跟娘分享今天的趣事,丫鬟在身後緊緊追著。
屋子裏卻靜悄悄的,像沒有人住著一樣。
屋簷下掛著一枚鈴鐺,此時無風,也悶嘴葫蘆般靜止在空氣裏。
“娘?”虎妞敏銳地感覺到今天宅子裏好像發生了事情。
江氏麵如死灰地躺在床榻上,聽到女兒活潑的聲音,方才勉強爬起來,一摸眼睛,都是淚水。
大概都紅腫了。
她把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獨自呆在屋中哭了一下午。
虎妞正要推開門進去,文伯端著新做的甜羹走過來,先攔住了她,神情嚴肅地說道:“小姐,先去小廳堂裏喝點梨湯潤潤嗓子。”
虎妞交纏著雙手,“可是,娘……”
文伯說道:“夫人有事情,等她辦好,自然會來見小姐。現在小姐先不要去煩擾夫人。”
虎妞見他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隻好依言跟著他先去旁邊的小廳堂吃東西。
江氏在裏頭聽見了,心口一鬆,衷心感激文伯在此時拉走了自己女兒。她側頭,凝視著鏡子中神色憔悴的女人,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為了虎妞,她不能向那個在府中忽然出現的大肚子女人示弱,現在,她要去找蘇刑討個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