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衣公子本就對她十分信賴,此刻見她忽然激動又熱誠,不知為何就愈發安心了。
“我信你的,”他站起身將那枚玉牌遞給她,鄭重相托,“隻是,請不要叫旁人知曉我失憶之事,便是對著那位你以人頭擔保可靠的人,也請……”
激動的顧春頻頻點頭,當真是做夢也不敢想,自己一個撲街小話本作者,有朝一日竟能為南軍的英雄盡些綿薄之力。
天!她就是寫小話本子也不敢想出如此大膽又傳奇的橋段!
“不、不用給我,這你收好!我立刻去替你找那位知曉你身份的人,屆時你好憑令牌與她麵談……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替你跑一趟!”
顧春想了想,又殷切叮囑道:“英雄!你先喝藥,我去叫人替你換熱的飯菜來……放心,我叫師兄親自盯著替你送來,絕不讓歹人有機可趁!”
赭衣公子被她突如其來的熱切關懷驚得一愣,隻能緩緩點頭:“那就……拜托你了。你當心些,我等你回來。”
自覺擔了大任的顧春出了房來,遠遠就見隋峻與燕臨正在西院門□□頭接耳,滿臉焦愁的模樣。
那兩人一見她露麵,立刻假作無事地散開,行跡格外可疑。
她心中哼道難怪赭衣公子對這二人不信任。
試想一個失憶之人,醒來後腦中一片空白,隻見身旁跟了兩個不知是誰的黑衣門神,且這二人又鬼鬼祟祟……誰信誰傻!
此時顧春心中是徹底倒向赭衣公子那一邊了,既知他對隋峻、燕臨並不信任,便格外謹慎地隻對這二人說他們公子是病中任性,自己已安撫妥當,晚些有人會另送熱的飯菜過來,便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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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付了葉盛淮替西院那位病人另做熱食,並叮囑務必要親自送去之後,顧春也沒空解釋什麼,急驚風似的去客院收了自己這幾日寫的手稿隨身帶走,接著就跑去濟世堂的馬廄牽了馬。
一路打馬狂奔出了屏城西門,風馳電掣般直奔團山本寨。
抵近本寨門口已是酉時,天光擦黑,有烏雲壓城,似有風雨將至。
馬背上的顧春片刻不停,隻遠遠對寨前的衛哨揚聲高喊:“葉家顧春急事回寨!”
衛哨素來是由四大姓的子弟輪流擔任,都是一同在本寨長大的,沒誰不認得葉家顧春。
她這火急火燎的一嗓子喊來,衛哨上的兩名青年雖不知她遇到了何事,卻也半點不敢耽擱,趕忙合力將路障挪開放行。
一路暢行無阻地到了本寨主街盡頭的那座大宅前,顧春連拴馬的功夫都省了,跳下馬背就往裏衝。
“鳳池姐!鳳池姐!”
麵容英氣的司家家主司鳳池大步流星地迎了出來,眉頭緊皺:“春兒,你這是……有敵來襲?”
顧春止了腳步,彎腰以雙手撐著膝上三分的位置,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急急道:“是南軍……南軍有個人受傷了,在濟世堂的西院……”
這一路的馬不停蹄導致她此刻心中狂跳,略換了一口氣才又接著道:“他有你出入本寨的令牌!不是司家的令牌,是隻有你才有的,貼金箔的那種令牌!對了,他身旁還有兩名穿黑曜錦武袍的護衛,一個叫隋峻,一個叫燕臨……不確定是不是真名……”
一慣沉穩的司鳳池眼中浮起訝異的神色,略沉吟片刻後,才道:“若你所言無誤,應當就是真名了。”
果然……找對人了。
漸漸順過氣來的顧春直起身,如釋重負地拍拍胸口:“那人此刻就在濟世堂西院等著見你。”
司鳳池點點頭,笑著拍拍她的肩:“知道了,我這就下山。你趕緊回家歇著別亂跑,眼看就要下雨了。”
“我……我還得下山去碼頭替師父接貨呢……”顧春撓撓頭,心中有許多疑問,卻不敢隨意打聽。
司家做的是消息買賣的生意,司鳳池以四大姓中最年輕的家主之資執掌司家,結交往來的人中自不缺那些或神秘或煊赫的大人物,自然也會涉及許多不可輕易為旁人所知的秘辛。
“你師父訂的那批貨在江瑤親自跟的那艘船上,回程時耽擱了,要明日才到,”司鳳池含笑揉揉她的腦袋,“你既都回來了,也不必又下山一趟,明日我叫人幫你帶上來就是。”
既司鳳池說了那艘船明日才會到,那就指定不會出錯。
顧春想著,或許是那位赭衣公子身份背後有些事並不方便讓自己摻和,司鳳池才讓自己留在山上,便也不再堅持要跟著去,隻好奇地問:“那位……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對嗎?”
“是個大人物沒錯。”
司鳳池的笑容中有淡淡的神秘,顧春抿唇點點頭,心中有些遺憾。
司家家主既親自下山去迎……那人,他一定會被護得很周全,也不必再提心吊膽了。
隻是可惜,她竟連他的姓名也沒探出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