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1 / 2)

書生的氣質大相徑庭。

蔣琬持劍於手,忽然就著石板地麵,順手拖動。侍劍看到他奇怪的舉動。注目朝地下看去,借著樓簷之上懸桂的一盞暗紅地燈籠。侍劍竟然將蔣琬地下所刻的字看的清清楚楚。隻見寫的是: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懼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今朝、往昔。來日……三生三世,有酒有劍。自從黑市,蔣琬無意間買到一張殺手的生死券約開始,這個人便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不即不離,隻是他地身後.也背負著太多的血腥,還有漫長的故事。

放下劍,隨手扔在地上,仿佛這不是名震天下的魔道第一聖劍,而隻是一根朽爛了地木片,蔣琬喃喃道:“今朝,妳放心,妳的仇。我一定會幫妳報,妳負下的那一身血漬,也由我來代為償還,血霧樓,無極山……”

侍劍心疼的看著被蔣琬隨手扔在地上地不平劍。隻聽得發出“當”地一聲沉悶的重響,就和打在她地心弦之上一樣。可是她又不敢彎腰去檢,聽到血霧樓三字,她倒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聽到無極山,卻不由的一愣,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說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遠處有人在敲著更鼓。侍劍仔細聽了一下,竟然四更了。天邊已經微微露出一點暗紅熏黃之色,黑夜己將過,東方地黎明又要到來。

似是突然驚醒,又似是已沉睡萬年,蔣琬向侍劍緩緩揮了揮手道:“妳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

侍劍叫道:“公子……”

蔣琬卻似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把長樂劍也帶走,等下五更,前來叫我上朝!”

侍劍看蔣琬身上露出一種深深地疲態,終於不敢多說。急忙彎身拴起長樂劍,最後再看了一眼蔣琬,卻見他已順著亭中地石桌坐下,以肘支頭,似乎陷入了沉寂。

侍劍看著他就那麼坐在冰涼的石椅之上。冬霜凜冽,寒冷刺骨。而蔣琬兀似不覺,侍劍張口張口,想說什麼,終於什麼都沒有說。

轉身下樓,終於忍不住回頭再看了一眼,那個身影在她的眼中,最後凝成了一道灰色的影子。清晨的薄霧,慢慢的將樓上淹沒,連同那個灰色的人影。

在這個不足十四歲的少年人身上。侍劍竟然看到了老態。仿佛一個古老的僧人,就那麼靜靜的靠著石桌倚坐。不知不覺,東方之天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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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南唐皇宮之中。

一陣山呼海嘯般地萬歲萬歲萬萬歲聲中,神冊帝李泯打量著站在文官中間極為顯眼位置地蔣琬。似乎幾日不見,這個少年人身上,卻多了一股濃濃的淪桑之意。再沒有一丁點年輕人的輕揚跳脫。眉眼之間,也已有了疲倦之色。

麵對這個年輕人如今的樣子,神冊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愧疚。

他的兩鬃之間,也已經有了絲絲縷縷的白發,神冊帝李泯也已經老了,不再是當初那個龍馬精神,能揮手間便讓天下風雲湧動的蓋世君王,他也是人,也有一天,終會蒼老。那個昔日要一統天下重整朝綱地年輕帝王,在歲月的消磨中,也漸漸老了。

曾經一股作氣滅掉四大世家之首的蔣家。再不顧群臣反對一意孤行的大力提升穆家,最後聯合水家,中立蘇家,全力打壓琴家,讓朝堂之上。昔日四大世家鼎立,左右朝綱的日子不再,那份魄力與勇氣,如今已經隻能放在心中慢慢回味。麵對著越來越多的朝堂國事,還有眾皇子明中暗中不計手段的奪嫡之爭,他也感覺到了心力憔悴。

本來對麵前地這個年輕人。他真的是發自心底肺腑地欣賞。把他當成了輔國中興地棟梁之材,一心想要把他培養成日後扶佐新君保他大唐基業千秋萬世的不二之臣,不光是才華,更重要的是。他的手腕,狠,辣,大膽……

很多李泯其實早已知道的事。可是他已不敢再隨便動手,他已經不是當初地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他老了,考慮的事情更多。朝堂之上,也更加追求穩定與平靜。雖然明明有些知道不妥。養虎為患。可是他還是忍著,以防朝局波動。引發他國趁機搗亂,可是這個年輕人的到來,讓他又看到了往昔地那個自己,一樣地膽大心細。一樣的無所畏懼。而這,正是朝堂之上那些畏首畏尾的股肱之臣,金紫大夫們,所最不具備地。

或許他們也同樣有才、更有的德高望重、可是因為太多的碩慮。反而不及麵前這個年輕人的大刀闊斧。而李泯需要地,正是這樣地一個人才。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許許多多的人也沒有想到,蔣琬竟然會在途中遇刺。同行地輕騎將軍徐長卿更是身先死難。所有大臣都在叫囂,那些刺客太猖狂了,應該製一製了。對於蔣琬沒有完成任務便擅自回京。雖然於禮不符。神冊帝也並不打算多有怪罪。他仍然要對蔣琬繼續重用,並迅速地入主朝政中樞。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其實已經不多了,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他不知道。也不敢等,每天聽著底下所有人地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忽然覺得可笑和一陣苦澀。在當上皇帝之前,所有人都對這個位置心急手熱,等到老了,才發現一切其實都沒有自己原初想象地那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