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貴想了陣,應允了。『言*情*首*發
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到一起。
陰差陽錯的,鳳翔竟錯過這一良機,這也給鳳翔的一生留下了無盡的遺憾。
這一切,歸結於一個信使,歸結於國藩的一個過錯。
也巧,鳳翔早晨剛走,下午通知就下來了,決定兩天後出發。誌貴親自把信送到鶴齡堂。鶴齡堂掌櫃正按鳳翔的交代要派夥計連夜送信時,國藩不期而至了,於是當下把信交給國藩,讓他捎給鳳翔。國藩是從鹹陽拉完貨順道來捎點東西的。
國藩叮嚀鶴齡堂的夥計喂飽牲口,又到橋梓口老馬家美美咥了頓羊肉泡,喝了一大碗高湯,然後返回鶴齡堂,抹著嘴,打著飽嗝上路了。
張家灘離西京城七八十裏路,後半夜就能到家。
一出東門天就黑了。國藩點亮掛在車轅下方的馬燈,縱身一躍,坐到車轅上,鞭子輕輕一點,兩匹大青騾子邁著歡快的步伐就上路了。鐵蹄碰擊著石子,不時閃現出微弱的火星。
這兩匹大青騾子跟隨國藩好幾年了,朝夕相處,可以說除過母親——當然還有玉蓮了,國藩和這兩匹牲口是最親近的。尤其是那次渭河發大水死裏逃生後,在潛意識裏,國藩已經不把這兩匹牲口當作另類,而是視為同時下苦的夥計,視為朋友,精心照料。騾子也通人性,他的一個小小的動作,一個眼神,騾子似乎都能理解。一次,國藩吆車隨同另外幾掛大車拉石頭,其中一輛車陷入沙坑裏,堵著路就是上不來。車戶們掛了幾個騾子硬拽,那輛車還是不挪窩。大家正商量卸石頭時,國藩急了,把兩匹大青騾子套上,鞭杆一揚,兩匹大青騾子弓著身子,硬生生把那輛大車連同轅馬一齊從沙坑拽了上來。驚得眾車戶直咂舌,連呼:神力,神力!
一到十裏鋪,各方彙聚到官路的大車多了,一輛接一輛的。遠遠看去,隻見一串串馬燈在不停地晃動。反正都是東下潼關方向的,輕車熟路,順著官道直走就行。
漫長的行旅是枯燥的,走了陣,有的車戶打起瞌睡,有的諞起閑傳,還有的唱起酸曲——
七月七,八月八,
提個籃籃回娘家。
娘家近,娘家遠,
娘家就在李家灣。
李家灣,在溝裏,
前麵來個當兵的。
當兵的,壞東西,
把我拉到野地裏。
野地裏,扒我衣,
…………
不知是誰挑頭,唱起了秦腔《下河東》,音調高亢、激越,頗有唱功。隨後,有個壞小子唱起了《斬秦英》,不過,他的唱詞是現編的瞎瞎詞——
兒在花園把魚釣,
太師老賊把鑼敲。
隔牆撇了個爛瓦渣,
把兒球打得血啦啦。
…………
情緒是有傳染性的,那個壞小子唱完後,眾人一片哄笑,氣氛更熱烈了。這時,國藩的嗓子也癢癢難耐,扯起嗓門吼起了《三對麵》。一時,大花臉包黑子的唱腔壓過了其他聲音,有的人不由得跟著直哼哼,還有的人下意識地隨著節拍敲擊車轅……隨後是一片叫好聲、“再來一段”的歡呼聲。國藩興致更高了,連著又唱了段《夜逃》、《打鎮台》,直到嗓子發幹才停下來。國藩自小愛唱戲,當了車戶後,吼唱秦腔更成了他抒發胸懷、排遣寂寞、甚至是提神壯膽的最佳選擇。其他車戶大抵如此。因此,關中古道上,經常飄蕩著時起彼伏的秦腔聲就不足為奇了。經過灞橋、豁口,路上的車少了。也怪,快到斜口時,路上隻剩下國藩一掛車,偶爾,隻有對麵踽踽而行的大車和他打個照麵。
下弦的月兒出來了,彎彎的,柔柔的,掛在天邊。一片澄輝照得四野朦朦朧朧的,近處的莊稼樹木,遠處的村舍山巒都像裹在了一襲輕紗中。天邊,偶爾閃現的一星半點燈火像在召喚遠歸的旅人,而那陣陣輕渺的犬吠聲,更讓四野顯得寂寥空曠,充滿了神秘氣息,當然也隱伏著一絲恐怖。
國藩年輕氣盛,性子急,這兩年常走夜路。不過,每次都是結伴而行,這次孤身一人,心中不免生出些許恐懼。所幸,身邊還有把祖上傳下來的關山刀,這陣就壓在他身旁的草料袋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