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國藩還是被結結實實地定了個地主成分,並險些走上不歸路。『可*樂*言*情*首*發』
讓國藩這個地主差點走上斷頭台的原因有兩點。
其一是有積極分子猜測,從前幾年國藩買莊子買地出手闊綽不皺眉頭的情況看,他家一定還有不少浮財。工作組一研究,覺得有理,遂決定攻下這個堡壘。鬥了他幾天幾夜,還派人去他家新老宅子搜了個遍,結果一無所獲。工作組長見沒有結果,臉擱不住,在他的默許下,幾個二杆子後生——其中還有一個國藩當年當保長的跟班——把國藩吊在大樹上拷打了一夜,幾次昏死過去……國藩呢,也真是個舍命不舍財的主,牙口緊咬,矢口否認。國藩母親眼看兒子快沒命了,猛然想起當土改的消息蔓延後,有天半夜,她曾看見兒子在豬圈那邊鬼鬼祟祟的。為了保住兒子的命,她連忙給工作組長坦白了。工作組長親自到豬圈去查,臭烘烘的豬圈被翻得底朝天也沒有結果,正懷疑國藩母親用緩兵之計晃蕩大家,正灰了心準備收兵回營時,有人發現豬圈的一堵牆有些異樣。於是推倒再查,終於,在牆基處泥土中挖出了一個瓷壇子,起出了一箱金銀珠寶。隨著這箱寶物的發現,國藩短短幾年的發家之謎也就大白於天下!此後,這箱寶物還被送到省城參加了土改成果展呢。
第二件事倒也十分清楚,有和國藩一塊出車的王大為證。不是國藩這個保長,那個可憐的“小四川蹴子”能命喪黃泉嗎?
如此對抗人民政府的死硬分子,加上血案在身,難道不是那種“不殺不足以平息民憤”的人嗎?在激憤的情緒左右下,“槍斃地主分子張國藩!”的群眾呼聲又一次回蕩在鬥爭大會的會場上空了。
陰陽兩相隔,生死一線間。
麵對黑壓壓的眾多百姓,麵對滾雷般的群眾呼聲,被五花大綁押在台上的國藩是茫然的,腦子是昏沉沉的。他感到了末日的來臨,心裏騰起一股酸楚,看來這一槍躲不過去了。看來,當年被他暗自慶幸的那泡屎竟是一泡奪命屎!
他的腦袋木了,他淨等腦後飛來一顆脆生生的“洋花生米”!
沒有,沒有。“洋花生米”隻給左右的幾個人吃了,國藩隻是做了一次陪綁。一個頗為英明、不為群眾呼聲所左右的大領導一句實事求是的話解救了他。不過,自那以後,國藩就落下了一緊張就尿褲子的毛病。
如果說國藩是土改中的倒黴蛋,那麼,鳳翔無疑就是一個大大的幸運兒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鳳翔失了莊子失了地,卻確實因禍得福。土改中,他被劃為下中農,光榮地成為革命依靠對象。盡管有人不服氣,但這是政策。雖然政策絕不可能百分之百合理,但政策的權威又是不容置疑的。因此有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鳳翔,你崽娃子真福大,要不,站在台上撅著的就是你了!”還有的道:“是不是你能掐會算,算定**能得天下,趕緊把莊子給踢踏了?”
鳳翔認真地道:“我咋有那本事?為敗家的事我急得要上吊呢!”
私下裏,鳳翔也確實為國藩叫屈:這個地主是什麼地主啊,他可能是個比長工更長工、比貧農更貧農的地主。如果自己當年不罵玉蓮,如果自己後來不辦什麼公司,那麼,國藩肯定還在自己家裏是個吆車的夥計,那麼,會落到眼下這個地步嗎?為此,他還真有點負罪感,覺得自己仿佛傷害了國藩似的。命運真是個奇怪的東西!為了使心靈得以救贖,他總想為國藩做點什麼。一次,鳳翔看見低頭耷腦突然蒼老很多的國藩迎麵走過來,忙鼓足勇氣湊上前,他不怕別人說他劃不清界限,大聲招呼道:“國藩叔!”
國藩當時一愣,爾後,也隻是揚揚眼皮,陰冷地看他一眼又低頭默然離去了。鳳翔並不介意,內心反倒更加不安。短短幾個月,那個渾身充滿力量、對生活充滿希望的人為什麼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
忙迫又清閑、苦焦又散淡的農家生活開始了,母親又開始為鳳翔張羅媳婦。幾年下來,鳳翔也習慣了這種農村生活,融入到了村民中,逐漸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農夫。他也準備像他的父輩一樣,依附在渭河邊的這片黃土地上終其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