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汽車上沒有紅小兵,卻也有些怪異,乘客大都有些惶惶然的樣子。『言*情*首*發那個五十多歲肥胖的女售票員也趕開時髦了,不知從哪兒弄了一件軍上衣穿著,挺著個大肚子,腰間居然紮著皮帶,擺出了一副雄赳赳颯爽英姿的姿態。可惜,事與願違,那形象,倒真有點像胡傳魁的妹妹,挺滑稽的,惹得人不由得想笑。
見到鳳翔,胡雯娜把這幾天省城的情況說了一下,鳳翔正準備說說村裏的,就見大門外國藩直向院裏張望,見院裏有人,頭又縮回去。為了避嫌,國藩從來沒到鳳翔這兒來過,今天過來,肯定是有啥大事情,鳳翔連忙起身喊住他。
國藩進門後,有點吞吞吐吐的樣子,鳳翔見狀明白了,指著胡雯娜道:“這是胡雯娜,我的老同學,自己人,有啥直說。”
國藩停了陣,憂心忡忡道:“鳳翔,這幾天,我咋覺得咱村怪怪的。”
“我也覺得。”
“我聽人說,咱村那幾個不安生的貨又在背地裏嘀咕,說要成立什麼造反隊,還說要去揪鬥社教工作組組長。”
“嗯?那幾個人前一陣一直是工作組的紅人啊?”
“對啊,我也想不通,說翻臉就跟脫褲子一樣,也太快了呀!昨天夜裏,我聽來福悄悄一說,這才有點明白,人家說工作組執行了一條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右傾。”
“右傾?我的媽呀!”鳳翔道:“這還右傾?再不傾的話,那還不把人都殺了!”
國藩又道:“那幾個貨說工作組立場有問題,尻子坐歪了。我思謀,那幾個盼人窮的主兒,見運動後咱們過得蠻滋潤。我呢,興文進省城當了工人;你呢,有你這妹子操心著,工作組也沒太過問;北頭永善家呢,一直沒孫子,這次,兒媳婦爭氣,一胎就生了兩個崽娃子……我看,八成是那幾個貨心裏氣不順。”
“你說得對,看這陣勢,弄不好咱們又得遭殃了。”
“我倒沒關係,老‘運動員’,死豬一個。我隻擔心興文沒去多長時間……唉!”國藩長歎一聲:“老天爺咋鬧的,咋老不消停!算了,我也不敢多坐,先給你通通氣,省得你到時慌慌。”國藩說完,先示意鳳翔看看街上有人沒有,然後,賊娃子一般閃身出了院子。
鳳翔母親一直在灶房做飯,見國藩打個照麵又匆匆走了,忙出來打問。鳳翔怕母親擔心,沒有多說,隻謊稱是國藩來問他兒子興文寫文章的事。
吃完下午飯,胡雯娜就要走了,鳳翔把胡雯娜叫到裏屋,神色凝重,道:“雯娜,聽你一說省城的情況,我心裏更明。這一向,我一直留心廣播、報上的消息,看來,這次又是上麵出事了,而且是比以前大得多的大事。上麵一不穩,咱們這些人能有好果子吃?這回,我肯定是逃不過去。你也一定要多加小心,最近就不要來了。”
“不,我不。”
“聽話,”鳳翔握著胡雯娜的手,“小心到時把你也陷進去,不值得。”
“那你咋辦?”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鳳翔說著用手指著自己的心,道:“有你在這兒,天大的事我都能挺過去!”
“我也是,”胡雯娜也指著自己的心:“啥事也不怕!”
說完,兩個人默然相視,都深深感受到風暴前的寒意。猛然,鳳翔把胡雯娜緊緊地摟在了自己的懷裏。他清楚,更大的磨難就要降臨到他們的頭上。他們倆就這樣無言地相擁著好久好久……
鳳翔和胡雯娜不得不分別了。
鳳翔隱約感到,這次分別,他們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上一麵,決定送胡雯娜到鎮上搭車。怕在路上碰到熟人,他們隻好一前一後分開上路了。
村道上人不多,有和鳳翔相熟的還和他打個招呼。鄉裏鄉黨的,工作組一走,還什麼身份不身份。雖然那些人沒說什麼,可鳳翔仍隱隱覺得有些異樣。
快到鎮上時,一個本家老者截住鳳翔道:“你咋這陣還到街上去,找事去?”
“有點事……身子不美氣,想買點藥。”
“回,回,回!街上正亂著呢,買藥也沒地方買。”老者一擺手,指指頭:“你這個……還敢去湊那熱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