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暗無天日的牢籠裏,除了黑暗,沒有任何知覺。她惶遽不安,怕再也見不到這個世界,怕這個身體從此被甄心占據。
她慌了,奮力地掙紮,拚命讓自己找回意識,一下子猛地聽清,那個聲音並不是甄心。
她狂蹦亂跳的心便緩緩平息下來。
“甄意……甄意……”司瑰伏在甄意身旁,嗚咽直哭,“你怎麼……你怎麼……”
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她看著甄意背後慘不忍睹的傷,下意識想伸手去安撫,卻無處可落手,處處都是觸目驚心。
“是司瑰啊。”甄意呼吸沉重,喃喃說完,忽而好似垂死中驚醒,陡然睜大眼睛,急切地望住她,“你怎麼被抓來了?”
她們所在的房間,有一麵牆全打開了,沒有欄杆。天光刺眼,外麵是高高的天空和無盡的樹林。
司瑰無力地側躺在地上,聽言目光呆滯一秒,望著甄意慘烈的傷痕,想開口,眼淚便先湧出來。
她平躺去地上,拿手臂遮住了眼睛,哭得渾身顫唞。
她該怎麼對甄意說?
見她這樣,甄意茫然又心疼。
認識司瑰那麼多年,一起上大學,一起當警察……她從沒見司瑰在生活中哭過,隻會因工作而哭,像上次,林涵警官的死。
“阿司,我沒事,死不了的。”她一說話,嘴唇幹裂得再度出血,可這點兒小痛她已經感受不到,早已麻木。
甄意看她精神頹廢軟弱,知道她隻怕也中了迷[yào],想伸手過去拉拉司瑰的手,可自己的手臂失去了知覺,動不了。連發力點都找不到。
掙紮著還要再試,視線裏出現了一雙男人的鞋子,和潔淨的褲腳。
甄意勾扯了一下唇角,現身了嗎?
她早就猜到楊姿不會是幕後的boss。聽她說被□□的事,她就知道她被利用了。可她執迷不悟啊。
甄意忍受著背上刀割般的劇痛,竭力揚起頭,而對方仿佛是遷就她,正好也蹲了下來。清秀而有些消瘦的臉龐,極淡地抿唇一笑,像熟人打招呼:“甄律師。”
“你……”甄意驀然驚怔,萬萬沒料到,“……怎麼是你?”
“奇怪嗎,還是你太相信我說的話了?”他手指異常靈活,把玩著幾個銀色的環,“其實,要不是那天你急刹車的時候,我發現了跟在身後的車輛,我早就把你帶走了。臨時想到去警局,不過是為了拆掉你身邊的保護人員。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淮生……你……”甄意僵硬地仰著頭,不可置信地盯著麵前這張秀氣而平靜的臉,“不可能是你啊。你怎麼會……”
她想起淮生一次次提起淮如時的心疼與悲傷的眼淚,不管淮如如何卑劣,可她對淮生的感情是最純粹無私的,連她都無法不動容,可,
“淮如她對你……”她眼中浮起了淚霧,“你怎麼會讓淮如去死呢?”
“她不死能怎麼辦呢?”淮生眼神放空了一秒,“她為了我犧牲了她的整個人生,生命都凋零成那個樣子,如同過街老鼠了,還要每天提心吊膽地給我賺錢給我買吃的。
以前她是那麼霸道的一個人,現在別人白睡了她,威脅說要報警,她就不敢找人要錢了,收拾東西立刻逃命。”
淮生的手指摁在地板上,掐得慘白,眼眶中的淚霧一閃而過,
“如果知道接下來的命運是更淒慘的水深火熱,我寧願她失去意識,回到她心裏最開心的時刻,然後,一瞬間死去。”
甄意呆滯地聽他說完,竟淚流滿麵。她此刻居然心疼淮如,相信淮生的歪理,竟也覺得淮如活著比死了痛苦。
她不知道心裏滋生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他們這些“邪教”的人都格外有說服力,還是因為身體的苦痛承受已經瀕臨極限,牽製了她的精神。
高強度的虐待折磨下,她的身體崩潰發燒了。
她隻感覺鼻子裏呼出來的全是滾燙而灼熱的氣流,身體裏火山爆發般的疼痛已被無處不在的高溫烤化,現在,她像是被裹進了一張密不透風而布滿刀刃的毛毯,毯子不斷升溫,且一度度縮水。
“可是淮生,”她艱難道,“你被人催眠去跳樓,差點兒死了。”
“不是,是我自己想跳的。”淮生坐到地上,低頭迎視她驚愣的眼神,“太累了,我想自殺,不想再繼續了。可是你,甄意……”
他低頭湊近她的眼睛,緊緊看住她,“本來我死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是你不顧危險救了我。為什麼要大發慈悲呢,甄意?
知道嗎,你救了一個罪大惡極的人,你救了殺人犯。死在我手上的人,也就有你的一份幫忙。謝謝。”
甄意臉上沒了任何表情,隻一瞬不眨地盯著淮生。
楊姿抱著手立在一旁,諷刺地笑:“我說了吧,甄意,你就是個可笑的害人精。”
司瑰沒有一絲力氣地躺在一邊,淚水洶湧,連說話都不能成句,她伸手過去握緊了甄意髒兮兮粘滿血跡的手腕。
甄意仍是看著淮生,最終,脖子再也承受不住,酸軟地垂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