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憤怒的烏鴉 (3)(1 / 2)

雪羽兒並不知道,就在她跟烏鴉們爭奪鳥窩時,諞子已帶人燒了她的房子。一股騰起的黑煙巨蟒般扭動。鬆梁的劈啪像炒虱子一樣響。這等於將雪羽兒趕出了金剛家。人們都鬆了口氣。他們都想起了當初那個冬天的黃昏,雪羽兒背了她媽沿門乞討的情形。那時,誰也不知道,她就是名揚涼州的那個飛賊。

阿甲說,人們不知道得多啦。他鬼鬼地問我,你知道她為啥當飛賊?我說為了叫母親吃飽飯嘛。阿甲聳聳鼻頭,你還是作家呢,這是大眾的說法。告訴你,雪羽兒偷東西,啥都不為,隻為了一件事。啥?偏不告訴你。除非,你皈依我。我笑道,皈依你?你都在生死泥沼裏打滾呢,我憑啥皈依你?阿甲訕訕地笑了,說,那秘密,我也就不告訴你了。

我狠狠地說,老子不稀罕。

但誰也不知道,飛賊雪羽兒會住在金剛家山坡上的那個明房子裏。一天,諞子進了城,對警察局長說出了雪羽兒的信息。局長卻擺擺手,說知道知道,那是個義盜。至於義在何處,他卻沒說。

於是,涼州就有了許多傳說。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那個羅什寺金頂的故事。

5.鳥窩

雪羽兒終於爬入了鳥窩。遠看去,鳥窩不大,近瞧卻不小。她明白了烏鴉們為何拚命的原因,原來裏麵有一堆蛋。雪羽兒很高興,說媽呀,有好吃的了。媽沒言語,隻是拌拌嘴。雪羽兒將蛋挪到一個角落,解開係腰,捧起媽,跟捧嬰兒似的,把媽放在樹杈裏,說媽呀,那老鴰聰明得很,這鳥窩,結實得緊呀,跟你綰的麻鞋一樣,一扣一環,套得很好。媽說,造孽呀,人家好好的,你奪人家的窩。雪羽兒說,你先住幾日,我生個法子奪那熊窩。媽歎口氣,你咋就不能安生些過?雪羽兒說,媽呀,我想安生,可人家叫我安生不?

雪羽兒把媽綁在樹杈裏,選個結實的大樹杈,折了好些大鬆枝,照貓畫虎,按那鳥窩的模樣,做了一個大鳥窩。幸好百寶囊中有不少馬尾子,或編或紮,那鳥窩便又大又結實了。就算是媽想打滾,也隻能在鬆枝窩裏滾。

那小鳥窩,就權當貯藏室了。

雪羽兒打破幾個鳥蛋,叫媽張了口,倒進媽的嘴。媽一天沒見湯水了,蛋才入口,就趕緊咽了。喂了幾個,雪羽兒說,省著些吧。我先燒老鴰吃。她打著火鐮,燃了火絨,揪一把柴草,出了大鳥窩,到了下邊的丫枝裏,折些幹鬆枝,引燃後,掏出死烏鴉,烤出滿天的燎毛味。

山風很大,鬆枝很快就燃盡了。鳥毛烤成了一塊。撕去烤成塊狀的毛,見那肉,隻是稍稍黃了一些,咬一口,見還有血絲。有心下樹去烤,見那兩頭大熊,仍趴在洞口。它們目睹了這一奪巢大戰,明白那人類還在威脅它們,就絲毫也不敢掉以輕心。雪羽兒曉得熊掌比她的腦袋結實,就拌拌嘴,將鴉肉咽了下去。一股絲絡感一直滑了下去。攀了幾步,進了大鳥窩,把鳥塞到媽手裏,說不太爛,先囫圇半片地吃些,明日給你弄爛些。媽咬了一口,撕扯半晌,卻拽不下一星半點兒,就說,我吃了幾個蛋,不太餓,你吃吧。

嚼了幾嘴鴉肉,出了大鳥窩,發覺天開始有了一些暗,估計要入夜了。下山風大起來。霧卻散了。陰窪裏,見無數動著的黑點,明白那是狼們。向家的方向望,卻啥征候也望不出來。一股濃濃的悲哀漫上心頭。她很羨慕那些能安穩過日子的人。但許多時候,人是由不得自己的。娘老說,石頭大了轉著走。那諞子,既然有天大的勢力,她就避避。她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不想成為被通緝的要犯。就算她是個飛賊,吃了幾隻羊,也沒啥。娘已經成為她生命的全部。她隻想叫娘在有限的歲月裏,吃好些,喝好些,僅此而已。

她發現,這地方好。野味多,隻要有野味,就能活下去。那大鳥窩雖也避不了風雨,但暫時棲身還是可以的。上樹前掛在丫杈裏的布包在風中晃著,那裏有鍋碗們,還有兵器啥的。生個法兒,奪了那金剛亥母洞,娘倆活在這個沒人欺沒人恨的所在,怕也跟仙家一樣呢。

一陣狼嚎傳來,悠長的嚎。天暗了下來。看不到星星,天定然陰實了。風也不利,但樹還是搖晃著。好在那鳥窩建得真結實,選的位置也好,無論風咋搖,也搖不壞鳥窩。隻是小了點兒,要是她一鑽入,兩人就轉不開身了。她很想再搭一個窩。那窩的下方,還有個三杈處,雖沒有上一處好,但也很結實。她想,待消閑些再弄吧。

趁著天不很黑,她下了樹,取來那個盛“家”的布袋。想到熊,她有些後怕,那些鍋碗啥的,是禁不住熊一屁股壓的。尤其那個鐵鍋,牙口不好的媽離不開它。哪怕是酸澀的烏鴉肉,隻要在鐵鍋裏咕嘟上半天,也會米湯一樣好喝的。她攀上鬆樹,把布袋紮在樹杈裏,取出那把牛耳鋼刀。本來還有把單刀,她嫌重,埋在了大坡口的幹沙中。現在,她有些後悔,牛耳刀雖利,但使起來,總不如單刀那麼稱心。想在野獸窩裏討生活,有那把刀,會膽壯許多的。

雪羽兒把裹著牛皮鞘的尖刀揣到懷裏,抽出一根抓索。她削下許多樹枝,用繩子桎梏了,弄成個窩的形狀。天黑了,她想胡亂弄一夜,等到天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