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堅持的搖頭,老漢就妥協了,“好吧,那我就送到這裏了。”
老漢掉轉馬車,和趙聖陵往一個方向去了。
她這才反應過來,也許少爺是去洛陽的吧。也許,宋小姐回家探親遲遲不歸,少爺想念了就去了。他從來就是這樣的性子,由著心走,想到就做了。
她竟然沒有多麼難受,收回心神,這才發現身側很多人對著她看,也對,穿著一身新嫁娘的衣裝出現在這裏,確實很奇怪啊。印象中,這附近有一家當鋪的,她盾著記憶的方向走,果然看到那家當鋪還在,她走進去,掌櫃正埋首記賬,見有人進來,抬頭看了一眼。
月奴從頭上摸下一個鑲翡翠的發簪來,“掌櫃的,這個能當多少銀子?”
掌櫃本見她穿著嫁衣有些奇怪,又見她遞過一隻發簪,雖然覺得古怪,卻還是接了過來,好一會兒,眼底一亮,“呀,這是上好的碧絲翡翠啊,這工藝,隻有洛陽的老鳳祥才能做的出來啊。”
月奴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那這個,能當多少銀子呢?”
掌櫃的想了想,“你榮我再細瞧瞧。”
“五十兩吧。”好一會兒掌櫃的開口,邊偷偷的瞧月奴的臉色。
月奴微驚,“五十兩?”
“好吧,八十兩。”掌櫃一咬牙,“真的不能再多了。”
月奴好一會兒沒說話,掌櫃的見了有些發急,正要說話,月奴點頭,“好。”
其實月奴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不相信一個簪子竟然要五十兩銀子。掌櫃卻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樣的簪子,若是賣給達官貴人,至少能賣到一百五十兩。他是見月奴身上衣裝華貴,必定不會知道這發簪的價錢。
接過掌櫃的遞來的銀子,月奴轉身正要走,掌櫃卻叫住她,“姑娘,你發上其他的簪子要不要當?”
月奴摸了摸發髻,搖搖頭,“不用。”
掌櫃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視線來,看得出來,女子身上的首飾都是上等貨色,其中一個玉簪子一瞧就不是俗物。但也不好多說,因為這樣的人不知道什麼來曆,若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自然也吃不了兜著走。
抱著八十兩銀子,月奴去了隔壁的綢緞莊換了一身很簡單的素衣,那身華麗的嫁衣她本想賣掉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舍不得,就用黑布抱了背在身後。
瞧瞧天色已經不早,月奴尋思著找個地方落腳,卻茫然發現京城這樣大卻無安生之處。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一處破廟,月奴猛然記起,就是在這裏,少爺帶她回去的。
她四處看了看,及至傍晚人煙稀少,幾個乞丐在牆角昏昏欲睡。月奴知道,這個天對於乞丐來說最為舒服,若是到了冬天,就冷的受不住。
轉身又走了一段路,決定今晚先去客棧落腳,然後打聽可有空屋出售的。
安頓好了,月奴這才對著鏡子看了看,一臉的疲憊之色,拔下發上的發簪朱釵,月奴眉頭又皺起來,這些首飾都是上品,她到底經曆了什麼呢?究竟是誰娶她為妻,又是誰將她這五年來的記憶抹去的幹幹淨淨呢。
悠悠歎了口氣,稍微吃了些東西,好好的洗了把臉,月奴就睡去了。
趙聖陵卻連夜在趕路。
今日接到洛陽來的消息,說陳公子大婚夜,不幸打翻了燭台,最後新郎新娘都被燒死了,幾乎燒成了灰。他愣了好一會兒,好一會兒才回神,然後不管不顧的騎了一騎快馬就往洛陽趕。
他以為他已經放手了,他以為他的退出成全了她和他,可是為什麼才三個月,才三個月啊!才三個月就聽到了她死的消息?
他後悔,他恨,他氣,他惱,他恨陳默為什麼食言了,明明那樣保證說會讓她快樂的啊,他氣陳默怎麼得到了卻不好好珍惜,他惱他自己怎麼就相信了他,他後悔怎麼就沒有帶她走!
若是他知道有一天再見竟然是天人永隔,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手!
他的月奴,怎麼就死了呢?
甚至連最後一眼都沒有見到!
快馬加鞭趕赴洛陽,然而到的時候,卻隻看到一把青灰,他想問陳默,他甚至想殺了他,可是他已經死了,他連恨的對象都沒有了。
然後就這麼又回來了。
他不敢再在洛陽待下去,他會發瘋,因為月奴不記得他,在洛陽活過的隻有桑寸心,而月奴是活在京城的。
他每夜每夜的做夢,他夢見很多年前在破廟前麵,月奴小小的站在那裏,就這麼安靜的望著他,就在他企圖靠近的時候,在眼前灰飛煙滅了。
他就驚醒了,然後一個人走去月奴住過的房間睡完下半夜,似乎已經習慣了。
連夢都做成了習慣。
其實他覺得懊悔的是為什麼沒有告訴過她,他沒有告訴月奴他的心意啊。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吧。好可笑,堂堂趙王府的小王爺,此生就愛了那麼一個人,花了十多年的時間,到最後都沒有讓對方知道。月奴以為他嫌棄她吧,一直都那麼惡劣,一直都很可惡的傷害她,將她當成男孩子對待了十年那麼久,在知道自己心意的時候,卻因為慌張和害怕而將她逼走了。這一走就是五年,最後就這麼死了。
他是不甘心的,可是他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他不是神,沒有辦法左右人的生死啊。
無力感,吞噬而來。終於睡沉了去。
月奴終於打聽到了一戶閑著的宅子,人家出價五十兩賣掉,月奴去看過了,雖然簡陋了些,但是一個人住已經很好了。當下結了房錢,就住進去了。四處鄰居都很麵善,雖然都不富有,但和和氣氣的待人很好。
打聽著哪裏收人做工,總不至於靠那幾件首飾過活,月奴開始托人打聽。
她已經全部想起來了,那些淩亂的記憶終於回歸原位,雖然那五年的記憶仍舊是空白,但是月奴決定不想了,如果很重要,一定會再記起來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怎麼可能說忘記就忘記呢?因為她覺得,有了趙聖陵,大抵就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讓她那麼在乎了。
她就是這麼認為的。
她有偷偷的打聽過趙聖陵好不好,卻意外的打聽到趙聖陵曾經找過她。一找就是五年那麼久,雖然現在已經不找了。月奴心偷偷的歡喜了一下,他會找她,是不是說明,在他心裏,至少還是有些在意的,不管是出於哪一種在意,至少他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