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就走入夜色之中去了。
她站起身，他的臥室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甚至那副畫也還留著，隻是宋沉香的那一邊已經被撕掉了。
她摸上自己的臉，似乎還是當年的模樣，又好像完全成了兩個人。
很快有小丫鬟端了一些飯菜進來，“少爺吩咐我送來的。”
她說了聲謝謝，確實餓了，隨便吃了一些，然後稍稍梳洗之後就和衣睡下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趙聖陵一身酒氣的進來了。
她醒了，卻沒有睜眼。他脫了外衫，然後擁她入懷，竟然就這樣睡去了。
月奴卻睜大眼睛怎麼也睡不著了，轉過身來，細細看著眼前人的眉眼，屋內太黑了，她隻能憑著記憶裏的模樣去拚湊他的相貌，從未想過，會有一天，這個人這麼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裏，就這麼鬢角相依的沉沉睡去，足夠了吧。
不管未來怎樣，不管她能不能留在他身邊，她都會記得這一刻的趙聖陵，然後小心的珍藏在心底，留著想他想到心痛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好像就不那麼痛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趙聖陵已經起來了，她下床，拿起下人準備的衣衫穿上，是一間牡丹花紋的廣袖拽地袍子，她知道是他準備的，他喜歡這樣奢華的東西，隻是，她苦笑，她卻永遠都奢華不起來的。
推門出去，卻見他抱了一大把的媚絲蘭過來了，她呆了呆，記得老徐說過，這種花朝開暮謝，花期極短。其實也很像他對她的感情吧，一時興起，等到興致過了就凋謝了。
“月奴。”他走近，隔著三步之遠，然後抬起手，“好看麼？”
她淡淡的笑，“恩。”
卻沒多話。
趙聖陵終於走到她身邊來，然後認真的看著她，“娘親要見你。”
月奴微微顫動，“夫人見我？”
“是啊。”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身衣衫很好，我帶你去吧。”
月奴點點頭，“好。”
趙聖陵將媚絲蘭遞給她，“一會兒娘說什麼你都不要管，一切有我，要相信我。”
她依舊應了一聲未多說什麼。
夫人在房裏，正有幾個丫鬟給她梳妝。月奴其實見過夫人幾次，隻是夫人身子骨不太好，所以大多時候王爺都陪她住在別處。不過後來聽說，五年前趙聖陵甩手不成親之後，王爺夫人就都住回來了。
夫人雖然已經半百年歲，但是依舊很精致，月奴初見她的時候，她才三十多歲的年華，漂亮的好像畫裏的人一樣，她就一直覺得，隻有這般長相的人才有資格站在少爺身邊。
見她進來，夫人揚起手屏退了左右，指指邊上的凳子，“坐下。”
月奴行了個禮，順從的坐下了。
夫人打量她一會兒，然後淡淡開口，“我同王爺一直以為你是和男兒身，後來五年前聽說陵兒為了你竟然連婚都不成了，我們也都嚇了一跳。以為陵兒真的有斷袖之癖，不過你是個姑娘家就好了。我同王爺商量過了，留你在趙家給陵兒算一房小妾也是可以的，”
她頓了頓，留意月奴的表情，卻見她根本就沒有震驚或者不滿，她太淡然了，淡然到她都懷疑月奴沒有在聽她的話，可是月奴卻真的很認真的在聽，她接下去說，“也許這樣說你覺得委屈，但是你要知道，多少人家的女兒就盼著嫁進我們趙家，就算隻是個妾也很不錯了。況且你這樣的姿色，當陵兒的妾本來都不行，但是陵兒喜歡你，也沒有辦法。”
她看著月奴，“你說呢？”
月奴笑笑，“夫人說的很對，月奴都記下了。其實，我從未想過嫁給他。我知道自己是誰，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的。夫人和王爺，你們都不必困擾，我不會妨礙到他的。”
夫人滿意的笑了笑，“我就喜歡你的識大體，你也知道，陵兒一旦打定了什麼主意別人怎麼勸都沒有用，我是想讓你幫著勸勸他，男兒總是要成家的。他這樣一直荒廢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趙家總不能無後，我同王爺又隻有這一個兒子。”
“我知道的。”月奴打斷她的話，雖然心裏難受的要命，但是麵上還是在笑，“夫人請放心，月奴一定會勸少爺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為妻。”
很可笑吧，月奴心底慘笑，其實早就知道會聽到這樣的話，但是還是會痛，好在她從未抱過幻想，所以也不至於絕望。
“你能這樣想就好。”夫人拍拍她手背，“你放心，一旦陵兒成親，我們一定……”
“不用了。”她淡淡的打斷他的話，“少爺成親之後，月奴會離開的，不會讓他困擾，也不會讓王爺夫人難做。”
夫人卻有些不安，“其實你不必離開……”
“月奴知道怎麼做。”她笑了，“夫人，月奴會勸少爺娶妻。”
然後，她站起身來，再也沒有看夫人一眼，也沒有去聽她的話，什麼門當戶對，什麼三妻四妾，為什麼夫人自己從不許王爺納妾呢？有哪個女人想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所以她會離開的，一旦少爺娶妻，她就會安靜的離開，不打擾，不留任何痕跡。
走出去，趙聖陵守在外麵，她忽然就覺得剛剛受的委屈都不見了，也覺得，自己確實應該離開，不要再留在他身邊，她真的配不上他。他值得這個世上最好的女子照顧，而她不過是卑微不堪的平凡女子罷了。
她會離開，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她一定會離開的，但是現在，請讓她卑鄙的擁有最後一點幸福吧。她笑著走向趙聖陵，就像走向最後的絕望。
刹那芳華，雖然很短暫，但是畢竟曾經美好過。
月奴很奇怪，倒不是其他，她太過於聽話了，他說什麼她都信，晚上同眠歡好的時候她不再拒絕，她好像全心全意的陷在他給的情深裏，可是這樣卻叫他有些不安。
床上的兩個人渾身都是歡好過後的汗水，卻緊緊的抱在一起誰都沒有鬆開誰。
“你去見見何小姐吧。”月奴終於開口，“總不能一直不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