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唐堂忽然上前拉過鳳初的手,緩緩道,“既然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篳篥也已經交給李龜年的弟子段青衣了,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呆在長安城了。”
鳳初轉頭,定定望著唐堂的臉,慢慢的點了點頭,“好。可是,我們還是不認識出宮的路啊。”
“我和你們一起出去吧。”段青衣沿著牆壁站起身來,“他都已經不在了……我呆在這裏也沒任何意義。”
鳳初想說不用了,她看到段青衣看唐堂的眼神很不對,她不喜歡那樣的眼神。要到現在她才明白了蕭寄蓉,其實蕭寄蓉是真的很喜歡慕少艾吧,喜歡到不願意別的女人喜歡他。喜歡一個人,就隻需他看著自己,這種心情,鳳初此時才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那就麻煩段姑娘了。”唐堂緩聲道。
“叫我青衣吧。”段青衣臉上猶存幾分哀色,勉強笑了笑。
“不太好吧。”鳳初低低道,“畢竟也沒有這麼熟。”
段青衣愣了愣,好一陣才低下頭去,“也是啊。”
唐堂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解的看向鳳初,直覺鳳初有些不對勁。鳳初其實很好相處的,有些自來熟,和誰都不會拘謹,但不知道為什麼,唐堂可以感覺的到,鳳初對段青衣有某種莫名的敵意。
唐堂發現,他現在並沒有那麼了解她了,鳳初已經不是那個他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少女了,她好像變了一些,但他有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地方變了。
鳳初也許知道自己的娘親是誰,但她一定沒有想過其實自己的爹,並不是她真正的爹。
當爹不是爹,當哥哥不是哥哥,她回頭猛然發現,自己已然孤身一人,到那時候,她要怎麼辦呢?莫名的,心為她沉了下去,手握緊了她的手,想讓她不至於那麼孤單。
“鳳初……”他忽然有些遲疑的喚她的名。
鳳初仰起頭來看著他,“恩?”
“你為什麼從沒問過我,關於你娘的事情?”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
鳳初轉過頭去看著前方,麵上神色都沒有變,“我娘啊,她應該是個很了不得的人物,拿著秦國夫人的珠花,也許還很美,但有什麼重要的呢?她不重要,對不重要的人,我誒呦必要問她是誰。她僅僅隻是我的娘,隻是帶我來到這個塵世間而已,她……並沒有給過我快樂,沒有在燈下為我縫補過一件衣衫,沒有喂我喝過一口奶水,沒有教我說話。”
她轉頭看著他的臉,眼中其實已經氤氳了太多水汽,但偏偏沒有凝聚成淚,“當別的小孩笑我沒有娘的時候,我可以很自豪的告訴他們我有爹,有個很疼我的爹。當別的姑娘有娘幫著梳好看的頭發的時候,我還是隻有爹,他教我說話,懂我冷暖,包容我放肆,忍受我的任性,替我縫補衣裳,他又當爹又當娘。所以她有什麼重要?不重要的唐堂,可是就是這個不重要的人,讓爹都不要我了。你知道嗎?因為太在意,所以才會更加無法原諒。”
“你知道嗎?爹說再也不要我的時候,我的心理,就像有一根在紮,越揉越疼越揉越疼。我不明白啊,為什麼那麼疼我的爹會不要我,為什麼忽然之間我變得一無所有呢?”她的眼神太認真,她很認真很認真的跟他說這些話。曾經摔破了頭都不會服軟的鳳初,從來都不輕易在他麵前服軟的鳳初,就這樣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告訴她這些心裏話。
他用力的抓緊她的手,企圖讓她好受一些。
從小塘村到長安的這段時間,他從沒有見她因為欒素趕她走而露出過這麼寂寞的表情來,他不知道原來她這麼的難過,他看著她在笑,一直在笑,可是沒有看到她心中,其實早就淚流成河。
“對不起。”唐堂低低道,“問了這麼不開心的問題。”
鳳初搖搖頭,其實這些話她很想告訴他,想讓他了解她的心思,想讓他更懂她一點,所以才會不自禁的就說了這麼些話吧。讓他知道,其實她並不如看上去的這般彪悍,這般百毒不侵,她也會軟弱,也會想找個人說說話,一個人憋在心裏久了,隻會更加走不出來。
因為喜歡他吧……忽然很想告訴他這樣的心情,很想讓他知道她這樣的心情。
“唐堂。”鳳初忽然輕輕喚他,“其實我……”
“什麼人!”陡然一聲尖聲高喝打算了鳳初的話,鳳初和唐堂同時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原來剛剛他們說這話,跟著段青衣,不知不覺的已經走到了華清宮外了,段青衣一身宮衫,唐堂和鳳初兩個人都穿著宮人衣衫,喝住他們的那個人頓時也有些懵。
“你們擅闖華清宮做什麼?”是個公公模樣的人,看穿著應該是總管級別的,他手中托著拂塵走近,麵上神色狐疑,“說,你們是誰宮裏的?”
“我們是淑妃娘娘宮裏新來的。”鳳初急忙開口道,“走到這邊迷了路,所以才誤入華清宮的。還請公公寬恕。”
那公公卻忽然笑了,“淑妃娘娘?”
唐堂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那公公忽然臉一沉,“大膽的奴才!竟然敢欺騙本公公!咱家就是淑妃娘娘宮裏的總管太監,咱家怎麼沒有聽說過你們兩個!”
果然……鳳初臉上刷一下白了,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唐堂,卻見他麵上從容不迫,一點都沒有緊張害怕的意思。鳳初心裏也就跟著安穩下來,反正隻要有他在,就一定不會讓她陷入絕望的境地的,鳳初就是一直這麼相信著的。
“我們是昭王宮裏的。”唐堂忽然沉聲道,“昭王要我們今天去淑妃娘娘宮裏,怕是還不曾跟公公您彙報。”
“昭王?”那公公果然有些遲疑,“可有信物?”
“沒有信物,怎麼,您這是在懷疑昭王?”唐堂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公公臉一沉,“大膽!你這是以下犯上!”
“小人不敢。”唐堂這麼說著,卻分毫沒有不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