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何東惟的身後。離他不到三步的距離,他停她就停,他走她就走。他走五步,她也跟著走五步。終於快要跟他到家的時候,他發現了她,十分不耐地轉過身來,蹙眉憤怒,十分不友好地怒聲問她:“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麼時候?”
原來他知道她在跟著他啊?她被他嚇了一跳!可是心卻狂喜得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她哽咽結巴,看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還沒有出聲,就已經被他瞪著臉色泛白。
他白了她一眼,冷聲說道:“桑非榆,不要再跟著我,還有!上課的時候也不許再看著我!”
她的臉瞬間由白變成紅!紅得跟天上的晚霞一樣!快要燒起來了。她剛想開口反駁他,卻不想身前的一道朱門“嘎吱”一聲被人打開,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桑非榆轉頭看著那個女人,覺得那樣的女人很美。她的氣質,她的姿態,還有她給人的感覺,那樣的高貴,那麼的嫻雅,那麼的優雅,她從頭到腳都是沒的。臉上的皮膚細膩白皙,不像小鎮上的其他婦女一樣疏於保養,所以暗沉枯黃。她的身材也勻稱纖細,走路的姿態優雅,步步生蓮。她那時,看到那個女人,突然就想起了神話故事裏的觀音或者仙女。
那天她知道,那個女人是何東惟的母親,一個漂亮的女人。
時間流淌飛逝,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這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竟然如枯敗的朽木一樣,生命仿佛已經耗盡了。桑非榆記得,不知道是誰說過一句話,生命太過熾熱,年輕的時候光彩太盛,就好像火在燃燒的時候過度的釋放自身的熱度和光芒一樣,雖然璀璨明亮溫暖,可是卻離熄滅殆盡更加的快速。
她想,這個在最璀璨最輝煌的時候失去丈夫的女人,獨自承認困難,在生命最應該瑰麗的時候,卻堅毅地帶著自己的兒子,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並且用自己的肩膀為自己的兒子扛起了未來,這樣的女人,就像是火一樣吧。
所以她才對自己的兒子,對何東惟,寄語所有的希望。所以,從一開始,她就從來都不同意桑非榆這個很有可能阻礙了她兒子希望的女人,和何東惟接近。
回憶過往,酸甜苦辣,五味雜陳。可是現在她,一切都歸於平淡。
往事難追,桑非榆慢慢地平複自己的思緒,等待著何母醒過來。
敲門聲打斷了沉靜的空氣,她和何東惟同時聞聲向門口看去,見到護士推著醫用推車走了進來,說道:“何先生,該也何夫人打針了。”
何東惟點點頭,起身幫助護士將何母的身體側過來,他熟練地半抱著何母的身體,讓她的身體微微的側著,然後伸手將她的病服退下去一些。桑非榆接過他的手,幫著他扶著何母,說道:“我來吧。”畢竟她是女人,照顧起來方便一些。
護士一連給何母打了三針,桑非榆看到何母身上,大大小小的針眼不計其數了,看著十分的不忍心。也許是因為疼痛,她將何母的身體放平時候,何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
何東惟和桑非榆一喜,立刻探身過去看她。護士也趁機為何母檢查了身體狀況。
何母目光有些渙散,似乎是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或者,是根本就沒有力氣看東西了,桑非榆就站在床邊,離她很近,她似乎也沒有發現。
“媽,非榆來看您了。”何東惟探過身去,輕聲地在她耳邊說道。
這一聲好像起了作用,何母目光微微一閃,張了張嘴想要說話,發出一些模糊的聲音,紮著輸液針的手,也顫抖起來,手指彎曲著,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何東惟立刻將桑非榆的手放在何母的手背上,“媽,非榆抓著您的手呢。”
桑非榆沒有敢用力,害怕傷著何母,隻是虛虛的握住她的手,慢慢地俯身過去,在何母身側說道:“阿姨,我是非榆啊,我來看您了。”
何母無力的躺在床上,渙散的目光急切地向四周尋找著什麼,何東惟示意桑非榆再靠近一些,桑非榆俯下身,在何母耳邊輕聲地說道:“阿姨,我是非榆。”
何母似乎終於聽到了桑非榆的聲音,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桑非榆,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紮著雙手似乎想要抓住,立刻艱難的反手過來抓住桑非榆的手。
何東惟立刻讓醫生來給何母做了一次檢查,才讓何母慢慢地平靜下來。這場病,就像山倒塌一樣,讓她的身體快速的衰弱,如果不是心裏麵有個念想支撐著,恐怕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