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已,顧清玄冷冷地看著他,感受著那種熟悉的令人厭惡的目光,胸中沸騰的憤怒與羞辱泛到了唇邊時,卻反而釀成了一種奇異的薄涼。

顧清玄看著眼前的這些人,忽地勾起唇,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剛才說,有個人想睡我?”

顧清玄慢慢地自地上站起身,神態好奇地問,語氣中隻見驚異而毫無恐慌。

如墨的黑發從他的肩上披散下來,更襯得少年的膚色格外白,一縷發絲被水打得濕漉漉地,黏在雪白的皮膚上、蜿蜒盤曲著滑入他的領口,那男人的目光下意識地順著發絲一路滑下去,直到耳邊響起了一聲貓抓似的輕嗤,他方才悚然一驚,觸電似的猛地移開了視線。

“你……就是想睡你又怎麼樣?”男人刻意地偏過頭去,站在顧清玄的八尺外貌似威嚴地冷哼:“漂亮的人這世上哪裏沒有,先生能看上你,那是你的榮幸!”

“就是!就是!”旁邊的那些打手們紛紛附和。

顧清玄托著下巴睨了眼他們,卻並沒有再說話。

他已經不需要再問什麼,也用不著聽他們這樣胡說下去了,隻憑這一件事,這些人和“先生”就已經被他在心裏判了死刑。

——而顧清玄從沒有與死人多話的習慣。

他隻是站直身子,慢悠悠地往前踏了一步。

“你總共打了這個身體三十一鞭,我既然來了,就會把它們一條一條還給你。”顧清玄聲音平靜地說,就像是在闡述一個既定的事實:“整整三十一鞭,一條都不會多,也一條都不會少。”

男人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藤蔓,稍稍地往後退了一步。待看到顧清玄過分漂亮的模樣時,他又忍不住嗤笑了一下:“哈!不過是一個繡花枕頭罷了,還在做什麼白日夢呢!若是你再不肯聽話,信不信先生一怒之下,把你直接賣到風月街去?”

他一邊調笑般地說著,一邊用眼睛肆意地打量著他,幾個打手見狀,也紛紛鼓噪起來:

“隻要不傻就該知道乖乖聽話才好!我們大哥好說話,若是再換個人來,可就沒你什麼好果子吃了!”

“知不知道什麼叫風月街?你若是肯從便罷了,若是不肯嘛,嘿嘿……”

“到時候爺爺的三十八般妙手,可要教你好好嚐上一番滋味!”

聽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叫囂,顧清玄不由得抬起眉,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這一眼中似乎並不帶有什麼特別的意味,隻是平平常常的一瞥罷了,但周圍被這一眼瞥到的人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心中蔓延出了連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恐懼。

“你們知道嗎?其實這個地方的風水很好。”顧清玄頓了頓,語氣輕柔地道:“——這裏的風水,很適合做你們的埋骨之所。”

說這話時,他正晃晃悠悠地站在巷子裏,連狠話也放得有種輕描淡寫的味道。

他的衣服早已經被鞭子抽破了,身上臉上都被水澆得濕透,鮮血順著他的肋骨往下淌。這樣子理應是十分狼狽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他連威脅也算不上的話,周圍的人們卻下意識地齊齊地打了個寒顫,仿佛感到了一股寒意徒然從他們的骨頭縫裏溢出來。

那種令人壓抑的恐懼至極的感覺……就好像此時此刻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不是空有美貌可以恣意調笑的柔弱少年,而是披著少年精致皮囊的極度危險的野獸。

“……你……你居然還想裝瘋賣傻!”仿佛是要給自己壯膽似的,那男人狠聲嘶喊起來。麵前忽然有風聲襲來,顧清玄猛地抬起手,將男人抽來的藤蔓死死抓在掌中。

“喲,又多了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