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經曆過一場車禍的他立刻神經緊張了起來:“父親,您沒事吧?是爆炸嗎?快離那個東西遠一點……”顧沉說著,飛快走上前想把顧從章從車子的旁邊攙走,他的手向著顧從章的胳膊伸去時,他們的父親卻當著所有人的麵,冷冷地往後退了一步。
“要離我遠點的東西是你。”顧從章看著顧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我看你是傷心得糊塗了,你母親的死並不是我的錯,你居然想要趁機弑父!”
顧沉聽了這話,著實是大吃一驚:“我沒有!父親,您……”
“沒有?!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麼!”顧從章狠狠地把攥在手裏的東西摔在了顧沉的麵前,原來這才是他之前雙手顫唞的原因!
顧沉定睛一看,卻見那東西不是別的,而是自己剛剛丟失的那支簽字筆!他下意識地說:“這筆不可能是我的……我剛剛還在用它簽字……顧洋剛才和我在一起,也在幫我找筆來著……不信可以問顧洋的,父親……”
然而在他向著自己的弟弟顧洋看去時,卻發現顧洋的眼神移到了別處。
他這是什麼意☆
……但是,對你?!
顧從章想著,用一種非常特別的眼光審視著他的大兒子,他現在無比清醒地意識到,顧沉已經長成一個大小夥子了:英俊,年輕,天賦過人,而且……格外地野心勃勃。
作為他的長子,他的左膀右臂,顧沉在顧家的地位一向隻在顧從章一人之下。假若有朝一日顧從章發生意外,能夠接替他作為家主的人選,除了顧沉外幾乎不做第二人想,顧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基本上都是這麼認為的,就連顧從章一段時間之前,也一向是這麼認為的,但是今時今日,這種似乎約定俗成般的想法卻令顧從章忍不住感到戰栗。
顧沉已經長大了,而他顧從章卻尚未老去,一個充滿雄心壯誌,極度自信的年輕人,真的甘心被另一個強有力的鐵腕壓在脖頸上嗎?哪怕那隻鐵腕的主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在陸青還在的日子裏,父母雙全的顧沉或者還習慣把自己當成一個孩子,可是在陸青已經逝去的今天,顧沉真的還能一直這麼以為嗎?
顧從章不敢賭,甚至如果陸青現在複活過來,而顧沉一下子變小個七八歲,他也一樣不敢賭。
他看著顧沉,那目光已經變得和冰雪一樣寒冷,石頭一樣堅硬。
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令得顧沉的頭皮都幾乎炸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開口了,便悄悄地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弟弟們,急切地示意著他們站出來為自己說幾句話。然而在他的印象裏始終笨頭笨腦的弟弟們,此刻突然一下子都變得聰明了起來,個個都跟鵪鶉似的縮著不肯出聲。
顧涯、顧海、顧洋,這三個弟弟顧沉一個接一個地看過去,但是他們卻紛紛避開了他的目光,甚至沒有人敢回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顧沉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冰冷得僵在了胸膛裏,一種沉重得像是鐵塊一樣的東西重重地壓在他的胃上,令他控製不住地有些反胃: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家裏唯一的那個聰明人,因此日日操碎了心,把幾個弟弟的責任都擔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現如今看來,顧家最聰明的那個人哪裏是他呢?他分明是自己家裏唯一的那一個傻子!
看他的這幾個弟弟,多麼聰明啊,明哲保身四個字,被他們做得多麼徹底。
顧沉悲哀地注視著他們,卻意外地在顧涯的眼中看見了隱約的興奮之情——興奮,他的母親前幾天剛剛死去,現在他的大哥被父親所疑,幾乎危在旦夕,顧涯現在為什麼要興奮?他憑什麼能興奮?
幾乎是一瞬間,顧沉就猛然間意識到了幾個弟弟沉默的真正原因:顧家家主的位子這樣誘人,能夠有機會占據的話,怎麼可能有人願意放棄?他們之所以按兵不動,兄友弟恭,不過是因為這許多年來,“下一任家主”的戳子始終明晃晃地蓋在他顧沉的身上,其他人甚至沒有一絲妄想的權力。
而現在,顧沉似乎眼看著就要倒下了,而一旦他倒下,下一任的顧家家主,難道顧從章會在那些八百裏開外的旁支血脈裏選?
“轟”地一聲,顧沉的腦海中一下子豁然開朗,他驟然間明白自己今天是必死無疑了,他的父親,他的弟弟,他所有的親人都不希望他能夠活下去,他顧沉何德何能,如何能掙脫這許多人的意誌?
等著吧,你們都等著吧,難道你們以為父親今天放棄了我,明天的你們就能得什麼好的下場?
顧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