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溫和,雖然依舊冷冰冰的, 卻奇異地撫平了她心中殘存的不安。少女捏住衣角的手緊了緊,她飛快地看了看周圍的衛兵們,用口型對顧清玄道:“快走,他們會發現你的。”
顧清玄微微笑了笑, 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隨後他往前踏了幾步, 完全暴露在了那些衛兵們的視線範圍裏。
少女一下子捂住了嘴巴,黑葡萄似的眼中溢滿了驚恐,她猛地閉上眼,不願意看即將發生的場景——那些如狼似虎的衛兵們肯定會猛地撲過去, 像是獅子撕碎羚羊一樣把他撕得粉碎的!
她幾乎已經聽到熟悉的慘叫聲了……自從她知道自己即將入宮以來,那慘叫聲就無時無刻不纏繞著她,令她牙齒打顫、血液發冷。沒有人能比居住在聖洛裏斯城裏的民眾們更加清楚太子衛隊的恐怖,他們簡直是一群毫無人性的冷血禽獸, 最近幾年裏,太子衛隊的名號甚至被用來阻止孩童的哭泣。
——他死定了。
少女滿心悲哀地想著,但漸漸地,她意識到,自己沒有聽到本來該有的慘叫。
她的兄長拉了拉她的手,對她道:“容兒,我們該走了。”少女茫然地睜開眼,發現顧清玄就站在她的不遠處,那些衛兵們虎視眈眈地巡視著周圍,卻對自己麵前站著的大活人視而不見。
這是……怎麼回事……
叫做容兒的少女陷入了迷茫,她被哥哥拖著往前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向顧清玄,遲疑著問他:“是不是……他們都看不到你?”
顧清玄微微點了下頭,跟在隊伍的旁邊慢悠悠地走著。他的膚色本就白皙,此刻披著月光漫步而行,長長的黑發如染了墨的瀑布般流瀉,襯得膚色愈發白了幾分,在朦朧的銀白月光籠罩下,看起來白得幾近透明。
好看得簡直不像是活人。
容兒悄悄地這樣想著,心中卻沒有生出任何恐懼來。她天真的問道:“你是死在這兒的鬼魂嗎?我還以為……我還以為鬼魂看上去會很可怕。”
她一邊說著,一邊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十分奇怪,幾秒鍾後,她終於意識到了那個奇怪的點在哪裏——
她沒有聽見自己說話時發出的聲音。
明明能感覺到咽喉中膈膜的震蕩,本應隨著震蕩而產生的聲音卻仿佛沉沒在了真空中,周圍安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響。前方的侍衛隊長還站在不遠處,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什麼話,四下裏有風吹過,拂起她細長的發絲,叢生的薔薇搖晃著枝葉,它們本應該產生刷拉拉的響聲的……但她卻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
“鬼魂嗎?我倒不是。”顧清玄的聲音卻透過空氣清楚地傳來,容兒的眼睛稍稍睜大了些。
“你……”她想要說話,卻猛然間發現周圍的風也停止了,前方本來正說著話的侍衛隊長停滯在了原地,嘴巴僵成了一個奇怪的口型。不遠處的薔薇叢還保持著搖晃的姿態,下彎的枝條卻始終凝固在那裏,一動不動。
時間好像在這裏被人按下了休止符。
“別緊張,我隻是想問一個問題。”顧清玄往前踏了一步。他的聲音依舊那樣溫和,溫和得容兒心中的恐懼還未來得及生出,便已經煙消雲散了。她仰起頭,聽到他吐出了那句似曾相識的話:“請問你知不知道……尼古拉斯現在在哪裏?”
說到尼古拉斯時,他顯得輕描淡寫,雲淡風輕極了。尼古拉斯是銀河帝國現任的監國太子,以性情暴戾、手段殘酷而聞名,很多人提到時都會忍不住敬畏地顫唞,而他卻這樣平靜,好像隻不過是說起了尋常的甲乙丙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