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湛、楚兩家確定將小輩的親事訂下後,義兄就是像這樣處在擺蕩不定的低潮情緒裏。
湛剛冷著嗓,神情陰鬱地道:“無妨,既是為兄錯在先,請你喝酒賠罪總成了吧!”
閻昭淩聳肩,話說得坦白。“借酒澆愁愁更愁,這酒我不喝。”
“你不喝我自己喝。”湛剛麵色一沉,作畫時的儒雅率性已不再。
“大哥,要是真覺得為難,又何必允了婚事——”
話才到嘴邊,一記拳便狠狠迎來,在閻昭淩眼冒金星、腦眼昏花之際,兩管鼻血順勢流下。
“你這頭蠻不講理的斯文敗類!”閻昭淩撲上前去,回以一記重擊,不到片刻兩人身上皆掛了彩。
湛剛擰了擰眉,吼道:“沒人會願意娶個醜八怪為妻!”
但肩上太多的責任迫得他不得不同意這門婚事。
再加上長輩們一致認定他得為楚寒洢臉上的疤負責,他就明白,一切的一切早已脫離他的掌控。
也罷!既然最心愛的女子已經離開,他又何必在乎娶的是誰?
霏霏春雨以灑脫從容的姿態連綿落下,將天地萬物包裹在頗具詩意的水霧朦朧之中。
雨勢不大,不急不緩,植在姑娘閨閣前的青鬆揉著雨,在微涼的空氣裏縈回著清冽的氣息。
“娘,雨會停吧!”楚寒洢輕蹙著眉,有些懊惱地問。
“當然,咱們家閨女出閣,老天爺絕對賞臉!”臨出嫁的前一晚,楚母拿著象牙柄梳心疼地為女兒梳著如瀑般的黑發。
為女兒梳發的同時,楚母嘴中叨叨念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娘——”楚寒洢眨著水靈大眼,出聲打斷娘親口中的絮語。
“嗯?”楚母溫柔地應聲,眸底映入閨女銅鏡中的嬌顏與左頰上的疤,心裏掠過一抹淡愁。
轉眼間已過了十多年,女兒在六歲那年不小心跌下山所留下的傷疤,至今還留在臉上。
疤不長,但淺粉色的傷痕烙在女兒瑕白若雪的臉上,卻怵目驚心得讓她這做娘的每看一回心就多疼一回。
“就隻能三梳嗎?我瞧您都梳了好些下了。”
楚母愣了愣,早已習慣女兒的鬼靈精怪。“都要當人妻子,怎麼說話還是沒個分寸?”
“是奇怪嘛!”她不以為意地努起水嫩的唇,順著娘親的話兀自念著。“四梳疤顏盡褪,五梳青春永駐,六梳……”
楚母聽到女兒口中叨念的詞句,猛地頓下手中的動作問道:“洢兒,你還介意臉上的疤,是嗎?”
即使湛家依約要將女兒娶過門,但楚母心裏還是不踏實。
自從女兒受傷後,湛、楚兩家為了女兒臉上的疤痕不遺餘力,唯獨湛剛——自那一次意外後,楚母便再也沒瞧見他出現在眾人麵前。
長輩們猜想,許是因為湛剛傷了未婚妻心有所愧,所以避而不見。
但一年、兩年過去,直至提親今日,楚母免不了猜想,是不是湛剛嫌棄女兒,因此選擇以沉默做無言的抗議……
楚寒洢知曉娘親心裏的擔憂,不由得轉了轉黠黑的水眸,皺了皺眉問:“娘,洢兒這樣很醜嗎?”
雖然上街總不免遭人指指點點,但她心中對這疤痕有種異樣的情感——因為那是湛剛留給她的印記,一個成為湛剛新娘的印記。
她堅信湛剛不會因為她臉上的疤痕而嫌棄她。
“傻女兒,當然不醜。”楚母撫著女兒柔順的黑發,溫柔開口。“放心,娶妻但求賢良淑德,湛剛不會嫌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