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放下,依次向三位長輩問了好。表弟現在也在外地上大學,所以家裏隻有表叔表嬸和姨奶奶三個人。
姨奶奶這兩年眼神越發不好,但明顯思維還很清晰,她扶著遲筵的胳膊端詳了他許久才笑著說:“又長大了,上次見你好像還是昨天,我都快要認不出來了。孩子們啊,都是見風長。”
遲筵聽得暗笑,心說自己都這麼大了,又不是三歲的娃娃,但也隻笑著應是。
老太太還惦記著想拉他上樓陪自己去佛堂念經,遲筵聽見“佛堂”兩字就隻覺心裏一緊。還好表嬸及時勸止了她:“媽,小筵好不容易來一趟,您就和小筵好好坐著聊會兒天,飯馬上就做好了。”
老太太這才熄了心思,又拉著遲筵在客廳坐下。
吃飯的時候四人說著話,表叔杜林突然問起來:“小筵,你昨天說去同學家取資料,你同學也住這邊?”
遲筵點點頭:“是,他就住在這一片最頂上有一座大一些的房子裏。”
杜林夾菜的手突然停住了,看向他有些詫異地問:“是最頂上暗紅色牆,白色窗戶,從外麵看很洋氣的那一棟?比咱們這房子大出將近一倍那個?”
遲筵想了想,都吻合,便又點了點頭:“沒錯。”
杜林放下筷子,轉頭對姨奶奶道:“不對啊。媽,那不是以前爸隔壁係統的老領導他們家房子嗎?他們家姑娘也早出國了吧?那房子應該空著啊。”
遲筵補充道:“我同學說過那不是他自己家,是房主人借給他住的。他也說過他家人在國外,可能他家裏人認識原本的房主人。”
杜林嘟囔著:“那更不應該了,哪有把那種房子借給朋友家孩子住的……畢竟他們家當年鬧得還挺大的。我當時好像才剛參加工作不久,到現在還記得他們家姑娘當年帶著姑爺和剩下的一眾親戚在房子外麵跪了一片紛紛磕頭,最後把房門鎖上封起來的場麵。”
表嬸附和道:“對,我也記得。那時候我和你表叔也才剛認識不久,是第一次來他家,沒想到頭一次來就遇上這種事情,所以印象特別深。我還記得那時候吃完飯,他說要帶我出來在附近走走,我倆就往上走著,走了小半個小時走到靠上那一片圍了好多人。我們當時年輕好奇心盛,就擠到最前麵去看,正看見他們家姑娘領著後麵的人跪在地上衝著房子裏麵叩頭,一連叩了九個才敢站起來。我當時心裏還嘀咕,聽你表叔說的他們家姑娘和姑娘都是當時很有學識有文化的人,怎麼還信這種封建迷信。”
表叔接道:“信不信這些和有沒有學問是兩碼事。”
遲筵心說這倒也是,給他教課的老師也有講究風水的。他們學校的東門和隔壁大學的東門開在一條街的兩邊上,且都正對著一條馬路。但他們學校東門外麵有一塊方方正正刻著校訓的大石頭,隔壁學校東門外什麼都沒有。有一段時間隔壁頻頻出事、三天兩頭的見報,他們學校就風平浪靜,就有一種傳言說是他們學校門口的石頭把不好的氣擋住了,所以風波少。
不過聽表叔表嬸說那房子當年的事他還是覺得心中發毛,畢竟自己可是天天住在那裏。他偏頭小心翼翼問道:“表叔表嬸,那當年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是……弄鬼?”
表叔搖搖頭:“那倒不是,我也記不太清了,也是後來聽的傳言,好像他們家當時情況很複雜……所以最後姑娘姑爺一家就直接出國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姨奶奶在此時開了口:“那是他們家兒子自己造孽。”
人上了年紀總愛回憶往事,而且是記不住當下的事,越是以前的、自己年輕時的事情越是記得清楚,不僅記得清楚,還愛給別人講。姨奶奶也不例外,這二十多年前的事老太太還能講得清清楚楚。
原來這家的老爺子的工作單位和姨奶奶丈夫的單位有些關係,所以他家的事當時姨奶奶通過自己丈夫也聽說一些內情。這老爺子的夫人已經病逝,膝下有一兒一女,年紀都和表叔差不多,要比表叔稍大一點,都已經成婚。女兒和自己丈夫在別處住,兒子兒媳婦同老爺子一同住在上麵那房子裏。
後來那一年那兒子的妻子懷了孕,他耐不住寂寞,瞞著妻子又在外麵找了個情人。那個情人和兒子是一個單位,也不是良善之輩,還以同事的身份和其他幾個同事一起去過他們家。她心裏也有些嫉恨妻子,就趁機把一張畫著聚邪陣的朱紙墊在了妻子常睡的那半邊床墊的下麵。
那之後又過了三四個月,妻子突然有了要生產的征兆,因為之前並沒有預料到,隻能匆匆請人上門來看。接生的時候可以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女人腹中出來了,妻子的肚子也小了下去——但卻沒人能看到那個“胎兒”。
這事實在太過詭異,妻子得知後自然是又驚又怕,家中其他人也驚懼難言,連連囑咐幾個來幫忙接生的人不要透露出去。後來老爺子讓女兒幫著請了一位高人過來,這位高人據說是難得的從多年前的政/治風波中挺過來的,已經是古稀之年,確實有些本事,進到臥室後就找出了那張放在床墊下麵的聚邪陣。
順著這一線索再經過排查,加上那兒子經曆了這等駭人的禍害家人的事件後也頂不住壓力,他出軌事情就暴露了。他的情人也承認那聚邪陣是自己無意中從一個在街邊擺攤的瞎眼術士那裏買來的,現在也找不到那個術士;並辯解稱自己隻是嫉妒作祟,也不確定那陣紙究竟有沒有用才放在床墊底下,並沒料到竟會造成這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