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遲筵就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趁江田洗漱的時候他就離開友人房間上樓回自己屋,正準備刷卡開門的時候卻趕上亞曆克斯從隔壁推門出來。

遲筵頓時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亞曆克斯他們昨天應該很晚才回來, 他入睡的時候都沒有聽到對方回來的動靜,然而如今亞曆克斯依然神采奕奕。

這些家夥果然不是人。

出乎遲筵意料的,他竟然主動打了招呼:“嗨,傑瑞, 早上好。你和凱文昨天是先回來了對嗎?你還記得是誰送你們回來的嗎?”

遲筵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血族大概是有什麼類似“不能讓無關人類知道血族存在”的規定吧,所以昨天格雷才會抹去江田相關的記憶。亞曆克斯不知道自己與那個親王還有一個三十天吸血約定,所以以為自己也被抹去了記憶?所以現在才能自然地裝成無事發生的樣子?裝成親密熱情平凡無奇的鄰居同學?

亞曆克斯笑著繼續道:“昨天玩得太開心了,沒顧上招待你們。你們玩得好嗎?”

他的確是認為遲筵已經被抹去了所有相關記憶,因為他堅信艾默爾親王不會允許一個人類記得他的存在。

葉迎之說過會把亞曆克斯他們舉報給血族上層處理,所以自己隻要先靜觀其變耐心等待就可以了。為避免節外生枝,目前還是暫時假裝不記得昨天的事再暗自和他們保持距離比較好,否則誰知道這些吸血鬼被撕下麵皮後會做出什麼不可控製的事。

遲筵當下打定了主意,同時心中有了一個小盤算。

他用房卡劃開屋門,手搭在門板上,向亞曆克斯苦笑道:“我應該是喝多了,一覺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好像是一位灰頭發的先生送我們回來的?”

他裝作突然想到的樣子,對亞曆克斯道:“對了,我有件東西要給你看,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遲筵說著走進屋裏,片刻後拿著一件黑色大衣出來:“亞曆克斯,你認識這是哪位先生的衣服嗎?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這件衣服就穿在我身上。衣服質地不錯,我想應該找機會把它還給它的主人。”

就讓他狐假虎威一次吧。

雖然那個親王也未必是什麼好人,但是從昨夜那些一路遇到的血族的神態舉止以及那個琳達看清它的衣服或者感覺到這件衣服的氣息後驟變的態度來看那位親王殿下應該很有地位,亞曆克斯他們也怕他,所以當時格雷才能輕易從他們手裏將自己帶走。

他不知道血族族內會什麼時候以怎樣的方式處罰亞曆克斯他們,他甚至不敢肯定葉迎之的檢舉是否有用,但是在此之前讓他們誤以為那位親王殿下對自己有特別的關照或在意應該能起到一定的保護自身的作用,至少可以讓他們不敢輕易再打自己的主意或是對自己下手。

按照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來講這麼做是有些不太對,但是如今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還有,不是我說,索菲斯的姑娘真是熱情。”遲筵扯出一抹哥倆好式的頗有內涵的微笑,偏頭向亞曆克斯展示著自己頸間一大片的緋色吻痕,“今天早晨照鏡子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我都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做的。”

向吸血鬼展示出頸部本來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亞曆克斯卻僵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他勉強扯動著自己僵硬的麵部肌肉:“……我也不知道這件衣服會是哪位先生的,你還是先自己收好比較好。”

遲筵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微笑著,滿意地繼續和這隻危險的吸血鬼閑扯了幾句後告別。

他走進臥室,快速地牢牢鎖上了門,然後背靠著門深吸了兩大口氣。

他遠不如自己剛才表現得那樣鎮定,雖然這樣會顯得很慫,但是麵對亞曆克斯時他真的感到本能的恐懼——那是一隻怪物,一隻沒有心跳、會吸食人血、除了外表和人類完全不同的怪物。

他用一隻手遮住了臉,頭靠在身後門上無力地呻/吟來了一聲,同時在心中暗暗唾棄著自己。

真是卑劣,自己被一隻連臉都沒露過的吸血鬼親王親成了那個樣子,卻還不得不妝模作樣地把痕跡給另一隻吸血鬼展示,隻是為了盡可能地多保證一點自身的安全。

亞曆克斯知道他是被帶去見誰,自己也暗示了他最後是格雷送自己回來的,所以他應該能推斷出那些痕跡隻可能是那位親王殿下造成的。

遲筵抱著膝蜷縮著蹲在了地上,莫名覺得非常委屈,雖然他的父母從小就教育他要堅強、要自己對自己負責,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的委屈。剛才的事情讓他有一種為換取人身安全而出賣自己的感覺。

可是這種苦悶甚至無法傾訴,畢竟吸血鬼的事已經超出了普通人的認知範圍,他沒法把這件事輕易地講給自己的親朋好友聽,甚至無法保證他們會信他,而不是憂心忡忡地以為他因為獨自出國後不適應所以發起了癔症。

他就那樣慢慢滑坐在地上,終是忍不住摸出手機,打給了一個七小時前才和他結束通話的人。

那麵很快就接通了。

遲筵在電話中吞吞吐吐地講述了自己方才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