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鬼?”白秋抽了一口氣,“你被吸過很多次血?那你怎麼不想辦法跑走?直接跑回國也可以啊。”

“他是吸血鬼裏比較強的,不太好對付。而且被他吸血也算是形勢所迫下我自願和他達成的契約,是有期限的。”當時艾默爾親王的確給過他選擇,不接受約定,獨自離開;或是接受約定,帶江田一起離開。雖然他是被卑劣的血族誘騙至那裏別無選擇,但是答應那個約定的也是他。

想起往事,遲筵還是有些意難平,他苦笑一聲:“……我也不想添麻煩,覺得忍一忍就過去,所以就這樣了。”

白秋聞言有些驚異,對他輕聲道:“原來是這樣,說真的,我很佩服你。如果是我遇到那種情況,大概寧願魚死網破也忍不下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遲筵心裏隱隱的明白,卻從不敢承認,更不敢說出來——他會這樣做,會選擇忍耐,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本能地不反感艾默爾親王,不反感他的親近,不反感他吸他的血,也不反感他舔舐他的後頸、將自己的津液渡給他。雖然他至今都沒有真正見過艾默爾親王的樣子,但是他是本能地願意接受他的親近的。

想象一下如果提出這個約定的是亞曆克斯或是今天劫持他們的那些吸血鬼……隻要想一下他就要瘋了,滿滿都是生理心理上雙重的厭煩和抵抗。那樣的話他大概不會像麵對艾默爾親王一樣有韌性。

遲筵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可是他甚至不肯承認艾默爾親王的特別,更不會去思考其中的原因。

就在這時遲筵聽到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他輕輕推了白秋一下,兩人同時默契地噤了聲。

很快腳步聲就到了門前,遲筵聽見開鎖的聲音,接下來門被推開了,兩隻吸血鬼走進來分別按著他們往出走。

遲筵感覺他們走了不太長的一段路,還上了許多台階,又下了幾個台階。周圍不再安靜得隻能聽見他們的腳步聲,而有隱隱的喧鬧聲傳來。喧鬧聲越來越近,最終就在他的耳邊響起,而按著他的吸血鬼也停住不動了。

遲筵感到自己被推上了一個高出平麵的台子,他站立不穩,隻能勉強半跪著穩住身形,四周突然爆起了嘈雜的歡呼聲。

下一秒他眼前的黑色膠布終於被人揭去了,雙手卻還牢牢捆著。

光明驟現,遲筵不適應地閉上了眼,緩了片刻才眯縫著一點一點睜開。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橢圓形的大廳,大廳四壁都燃燒著燭台,蛋形微微向上隆起的穹頂上懸掛著一個樣式古老的圓枝型大吊燈。大廳四周站著許多吸血鬼,他們穿著禮服,臉上卻戴著形狀或誇張或詭異的古怪半臉麵具,麵具大多是白色的,仿若一張張蒼白的人臉。大廳的光線很暗,光影跳躍,映射著一切都影影綽綽的,猶如一幕荒誕滑稽劇的剪影。

大廳中央有一個橢圓形的平台,比四周高出約半米的高度,遲筵如今就在這個平台之上。他旁邊站著白秋,白秋的左側還有九個人,膚色各異,但都年輕,約莫二十多歲的年紀。他們在平台上站成一排,遲筵用餘光暗暗瞥了一眼,白秋左邊那九人都麵色呆滯、目光放空,對眼前的一切毫無反應。

遲筵掉轉目光看向了地麵。平台之上刻著繁複的花紋,好像某種有生命的圖騰,那些紋路深深地凹下地麵,形成線條順滑的通暢連通的凹槽。

他的心裏突地有了不好的預感。仿佛為了驗證他的猜想,他注意到了映在地上的影子,站在他右後方的吸血鬼手裏拿著一柄長而尖的東西。遲筵微微偏了偏頭,努力去看,勉力辨認出那根東西是一根尖銳無比的三棱形錐子——雖然名字相似,但這東西可和小學初中數學課堂上教學用的三棱錐大相徑庭,這是一把錐子,錐口卻是三棱形的,如果遲筵沒猜錯,這個設計應該是為了便於放血。

他生出了一身的冷汗,本能地感到了恐懼和生理性的不適。他覺得不寒而栗,如果真是他猜的那樣,那可比被某隻吸血鬼吸血還要可怕多了。甚至他們都可能沒命。

高出的平台是一個祭壇,身後的吸血鬼是劊子手,而他們,都是祭品。

詭異的,血族的獻祭。

有一個穿著古老而繁複的宮廷服裝的血族站到了平台的前麵,還是高聲唱一支曲子。曲調詭魅華麗,卻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遲筵隻覺得有枯冷的氣流穿透了他的靈魂,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凍住。他仿佛嗅到了死亡的冷寂的味道,隻想就這樣永遠在沉寂冷闊的墓地中沉睡下去。

這時候他的後頸跳動了一下,隱隱泛出些許灼熱麻癢的感覺。那是艾默爾最喜歡咬的一塊皮膚,他總是喜歡從背後摟住他,再低頭從那裏將獠牙刺進去。

遲筵渾身一凜,偷偷打量左側的人。那九個人的表情已經變得更麻木了,連白秋的表情也開始變得空洞無神,仿佛被人吸走了靈魂。

吸血鬼吟唱的曲子再也無法影響到遲筵,他卻覺得每個音符都像敲響的喪鍾,預示著他們死亡的臨近。吸血鬼手上的三棱形錐子猶如跗骨之俎,遲筵無比恐懼又不能自已地想象著那把錐子洞穿自己的身體的感覺。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不想死,他得想辦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