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圓形的密封鐵盒子,上麵留有一排細密的圓形小孔, 管家示意傭人把盒子打開——裏麵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全部都是各式各樣已經死去的黑色小蟲子。遲容承襲了他母親的秘術,管家侍奉他多年, 多少也知道一些,見狀也沒有太驚異就讓傭人把盒子蓋起來,重新放回床下。

那個傭人看見那麼多死蟲子臉色卻不太好,正緊趴在地上要把鐵盒子重放回去就看見床底下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於是略微抬起頭對管家道:“冒爺,少爺床下好像還有個東西,挺大的。”

管家叫李冒,遲家下麵的傭人也都尊稱他一聲“冒爺”。

管家憂心遲容的下落,不肯放過一點線索,聞言便道:“你拿出來看看是什麼。”

傭人依言伸手進去夠,握住一截像幹柴樹枝一樣的東西往出拉了一點,結果那東西就卡在床底下,再拉不出來了。傭人就把頭也貼到地上,湊近了想看一眼究竟是什麼東西,是哪裏卡住了。

結果他就看見一顆幹癟的人頭,正睜著空洞的眼睛向他笑。

傭人嚇得大叫一聲,瞬間就連滾帶爬地爬到了另一邊,指著床底下看著李冒哆嗦。

管家也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親自趴到地上朝床底下去看,也駭了一跳!但他畢竟在遲家服侍多年,見多識廣,也見過一些真正的妖魔鬼怪,很快就辨認出來床下的不過是一具幹屍而已,於是又叫了兩個人過來一起把床搬開,把那具屍首請出來。

而後麵的事情發展卻讓李冒也不由得渾身冒冷汗。經過檢驗,那具屍首已經去世將近一個月了,而且屍首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才失蹤不久的遲容。

遲家長房二少爺的床下,藏著自己已經死去快一個月的屍骸。

這事情處處透著蹊蹺詭異,遲筵和他母親離開後遲遠山就正式娶了遲容的母親,那之後乃至現在遲容都是遲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對此事族老們不敢擅專,隻能吩咐管家先將事情壓下去,不許傳出風聲,對外依然說遲容在病中不能見客,等遲老爺子出關之後再親自定奪。

可能是因為遲筵畢竟和遲容有著血緣關係,李冒這才沒有瞞他,對他說了實話。

管家講完之後猶豫地看向遲筵:“大少,族老們商議後說二少的屍身不能總這麼晾著,準備今天就先借著給先生辦事的幌子給二少舉行一個簡單的葬禮,之後就讓二少入土為安。您要是不忙,就勞煩您也送二少一程。”

遲筵搖了搖頭,垂下眼:“他和我一向不和,也未必想讓我去,還是算了。”

管家自然知道遲筵和遲容之間是什麼情況,聞言歎了一聲,也沒強求。

卻沒想到遲筵突然叫了他的名字:“李冒。”

管家抬起頭來,就聽遲筵用很輕的語氣道:“何家村那件事,是遲容要害我嗎?”他的聲音很平淡,因為平淡反而透露出一種胸有成竹的篤定。

管家張了張嘴,不同的話在舌尖轉了幾轉,最終道:“……我隻知道二少之前的確設了個局,想讓大少回來,但應該沒有害大少的意思。旁的就不清楚了。”

遲筵幾乎控製不住心底的冷笑,何家村那個樣子,隻要踏進去了分明就是一個十死無生的死局。讓他回來?如果不是偶然遇到儺神廟裏那個奇怪的東西,他現在早就是個死人了。況且如果遲容是設法想誘他回來,那為什麼他回來後總共和遲容說了兩次話,兩次次次不離讓他趕緊走?

他搖了搖頭,沒再看管家,轉身就走,許瑞還在門口等著他。

遲筵向許瑞點了點頭,兩人徑直離開遲家回到許家。這時候已經是中午飯點,許瑞許欣兄妹就留遲筵在他們這兒吃飯。盛情難卻,遲筵向司機說了一聲,麻煩他先回去休息下午再來接自己,又給葉迎之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在許家兄妹這裏便留下了。

吃飯間也可以聽見前院正廳鬧哄哄的,一派混亂。許欣好奇,跳著出去打聽,過了一會兒回來向遲筵和許瑞傳播消息:“唉,哥就你和小遲去遲家這會兒功夫,又出事了。就是那個來鬧過好幾次讓幫忙找兒子的馬門主,他兒子找到了。”

說是找到了,她的表情卻沒半點喜悅或開心的樣子,遲筵就猜到這事不簡單。

果然隻聽許欣繼續道:“不過找到的是屍體,在山間林子裏找到的。”

許瑞放下手中的筷子:“怎麼又出事了?知道死因了嗎?”前些天林二嫂兒子林柱也是先失蹤,然後發現屍體,現在還沒查清楚死因。

“就是這點奇怪,”許欣道,“當時看到屍體的有很多人,有一個姓蔣的年輕天師看到馬天屍體後表現得非常吃驚慌亂,馬門主注意到這個人就把他揪了出來。這個蔣天師年紀和馬天差不多大,也沒什麼經驗閱曆,被問了兩句後就支撐不住全招了。他承認是自己兩天前和馬天在後山起了爭執,衝動之下錯手把馬天殺了,但他又畏懼馬門主勢力大,怕被發現,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馬天屍體燒了就地埋在一棵樹底下,連他魂靈都一並處理掉,讓他鬼都當不成,回去找親人報冤都報不成。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心裏建設,沒想到今天又看到馬天的屍體出現了,當然驚惶害怕,結果一下子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