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羅低頭凝視著他,一時間有種把什麼打碎了的錯覺。
“你沒有放下他……我知道。”
赫洛聽見自己的哽咽從指縫裏溢出來,忽而有些痛恨此刻的自己。可那層極力維持的心防一旦被打破,就什麼情緒都壓抑不住,一股腦傾泄出來,仿佛一夕又變成了六年前被對方拋下後那個一度換上抑鬱症的孩子。
沙耶羅怔了一怔,撩開他濕透散亂的鬢角,把他親手養大的男孩抱進懷裏,以一種他並不擅長的戀人的口吻哄慰他:“亂想什麼?”
“你滾開!”
全身的骨頭都因這語氣發酥,赫洛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卻被驟然響起的一聲雷鳴嚇了過去。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積聚了大片烏雲,閃電將膠著的空氣割裂開來,傾盆暴雨接踵而至。從童年起就烙在骨子裏的恐懼爬上赫洛的神經,他捂住耳朵,僵立在那裏,被沙耶羅伸手一拽,就像隻歸巢的無腳鳥般縮進了他的懷裏。
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仿佛可以抹殺一切阻礙,甚至於不可挽回的六年時間,沙耶羅感到懷裏的人像以前那樣把頭埋在他胸膛上,手揪著他的衣領瑟瑟發抖,心口寸寸塌陷,柔軟洶湧的沼澤把他整顆心都吞進去,一點一點的吞沒殆盡。
“別害怕…哥哥在這兒。”
沙耶羅張開手掌攏住懷裏人的頭,五指嵌入他柔軟的發絲內,低下頭瘋了似的細嗅他的氣息,抓著他胸襟的手顫抖地收緊,像在命運洪流裏緊攥著他這一根耐以生存的浮木,一根無根的藤蔓攀附著他生長,那麼無助又那麼竭盡全力。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把赫洛從培育皿裏抱出來時,隻有手掌大小的嬰孩模樣,一隻極細的小手也是這樣竭力地握住他的袖子,嫩如蔥根的指尖閃爍著點點星光。
那是讓他得以誕生於世的生物電流——但在雷電刺激下,會讓克i隆人產生一種接近於瀕臨死亡、魂飛魄散的恐懼。
“你不在的時候…每一次打雷我都好害怕。”
微弱的聲音透過他的胸腔,卻比雷鳴更清晰,震得沙耶羅心髒劇痛。
“怕得以為自己要死了,感覺就像要死了,變成一個孤魂放逐到地獄裏去。我一點不怕死……”
“我怕沒有你在那裏。”
“我在這兒。”沙耶羅耳膜嗡鳴,肋骨都似龜裂開,幾乎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像置身夢裏,敢於把一切肆無忌憚的掏出來,哪怕它都要腐爛在他心底了。
他摟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進骨頭裏去,赫洛幾欲窒息地仰起頭,一個吻在黑暗中猝不及防地印在他的額頭上,緩緩掠過他濕漉漉的眼角,鼻尖,最後烙在嘴唇上。
不同於上次那個野獸般的侵略,沙耶羅由淺入深地吻他,似在品嚐一杯珍貴的醇酒,蚌殼裏拾掇一枚珍珠,循序漸進地奪取他的神誌,克製中又透出強烈的占有欲,赫洛的大腦隨明滅的閃電忽而空白忽然混亂,勾住沙耶羅的頸子,笨拙地迎合他的攻勢,咬著他的舌尖吮吸。
犬齒刮過舌頭敏感的神經,激起一串電流,遊過沙耶羅的頭皮直衝下腹,他悶哼一聲,支起身子結束了這個持續太久的意亂情迷的吻,懷裏人卻還在貼著他淩亂的喘息,像一頭迷途不返的小鹿。
“太危險了…赫洛。”
沙耶羅望著他低語,不知是告誡對方還是自己,都是自欺欺人。
麻i藥還抑製著他的中樞神經,灼灼情i欲卻仍這樣不可抑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