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啟臣聽他突然豪氣頓生,不禁皺起了眉頭,自己三人進入這鎜穀,隻怕是這坎兌公子通盤計劃好的,要協助他脫困,而其中的關鍵,則是晏薇。念及此,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妥,卻又想不明白。
坎兌公子突然長歎一聲,取過晏薇的玉墜,雙手分執兩塊玉墜,細細撫弄,似乎在比較它們的異同,幽幽地道:“可你這玉墜一出,證明我小時候的記憶不是夢,我就是公子琮……我就是公子琮!但是……君父為何獨獨困我在此地,偌大楊國,找不到另外一個合適的人了嗎?即便如此,又為何二十年來從不相見,連書信也沒有?甚至……不讓我知道自己是誰……”
黎啟臣也不由得跟著歎氣,道:“大王家事,外臣自然無法置喙,但我想大王既然這麼做,一定有他這麼做的原因。”在他心中,自是已經承認眼前這位坎兌公子就是當今楊王的二公子——公子琮了。
公子琮把晏薇的玉墜還給晏薇,又把自己的玉墜戴回頸上,用手指撫弄著,似乎有點難以決斷:“如果……我這樣離開,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晏薇道:“不會有什麼不妥的,隻要有克製瘴氣的藥,又能辨識道路,自然就能出去,大家一起想辦法,總能離開的!”
黎啟臣卻知這是公子琮確認了身份之後,反而對自己的計劃開始懷疑,走出去,也許就意味著放棄公子身份,成為一介流民。若因此引起什麼異變,隻怕會變成楊國的千古罪人,於是說道:“或者另有折中的辦法,公子請寫封書信,我們想辦法呈送給大王?”
公子琮搖頭不答,轉身踱到西牆邊。那裏掛著一卷帛,是一卷曆書,一年十二個月,每月三十日,每日一勾,便知日期。公子琮提筆勾上今日,背對著三人,自語道:“明日便是四月初一了,今晚有好戲可以看……”
童率問道:“什麼好戲?”
公子琮轉過身來,以筆尾輕點臉頰,幽幽一笑:“總之就是好戲,你們做夢也想不到的,全天下那些做百戲的一輩子也編不出來的,晚上切莫睡得太死,等著看便是。”說罷轉身飄然而去。
行至門口,公子琮突然停了下來,卻並不轉身,隻是說道:“剛才說過的話,你們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說罷徑自去了。
公子琮一出門,童率第一個忍不住問道:“他說的這些,你們信嗎?他真是公子琮?”
黎啟臣點點頭:“他有那玉,應該錯不了。”
晏薇也點點頭:“看他五官身形,和公子瑝還有那……公子珩……”她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全身一顫,手上的傷已經基本無礙了,但是那變形的指根上深色的傷疤還是讓人觸目驚心,“有五六分相似的,當是一父所生,不會有錯。”
童率道:“那我就不信了,天底下有這麼對自己兒子的嗎?就算他必須得一生困在此地,隻消跟他說清楚不就好了,何必這樣蒙騙他?”
黎啟臣道:“隻怕是怕他知道自己身份後,對權位便有了覬覦之心,不會安於困在此地吧?”
童率嘟囔道:“那也不必讓他連父母都不能相認啊……”
晏薇道:“既然這麼說,我拿出這玉墜來,反而是壞事了?”
黎啟臣笑道:“一切都是緣法,也許上天要借你之手,讓他清楚自己的身世也未可知。更何況他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隻是苦於沒有佐證而已……畢竟被人蒙蔽一世的滋味並不好受,從這點講,你反而是為他解惑的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