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鴻雁於飛,肅肅其羽(2 / 2)

晏薇略略鬆了口氣,又一指洞穴深處的一個通道說道:“那裏……又是什麼地方?”

公子琮笑道:“那裏是一處盲道,隻有幾十步深,可作如廁之用,那些有毒的藥汁,也可傾倒在那裏。”

黎啟臣卻是手腳不停,忙著收拾三人帶來的行李。除了治病應用的物件和一些什物,再有就是三張碩大的熊席了。那熊席並不是整張熊皮,而是熊皮裁成一寸寬的毛條編織而成,席紋重疊處相當於兩張熊皮的厚度。編好之後再用角梳把毛全部梳向一側,毛最長的地方足有一尺,人置身其中,會被熊毛完全包裹住,無需蓋被,即使是嚴冬也不會感覺寒冷。

公子琮道:“就算是盛暑,這裏也甚為陰冷,況且之前並未預料到會有這麼多人,隻準備了一張床。”說著用手一指,一側牆邊一張竹床,竟和那竹屋中的一模一樣,這種寬窄大小的床,供一人臥眠正合適,若是兩人,就隻能相擁而眠了。

晏薇道:“那就要有兩個人睡在地上了?”

公子琮答道:“正是!”說著走到那床前,取下床上鋪的茵席和錦褥,環顧了一下,走到床頭燈下的位置,將它們並排鋪好。“這裏地氣溫和些,就寢正相宜的。”又轉頭對晏薇一笑,“莫不信這些,不信你就睡到那盲道口試試,陰風陣陣,定然擾得你睡不著。”

聽了這話,晏薇不禁又打了個寒噤,輕輕去拉黎啟臣的衣角。黎啟臣反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兩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又拿過熊席,一張鋪在床上,另兩張鋪在茵席和錦褥上。

晏薇問道:“誰睡床?”

黎啟臣和公子琮幾乎同時開口,黎啟臣說的是:“自然是公子。”公子琮卻道:“自然是你。”兩人說完,不由得對望一眼。

黎啟臣偷眼去看晏薇的臉色,卻見晏薇咬著下唇,細細想了下,說道:“還是公子吧!你的病輕忽不得,萬一有點意外就後悔莫及了,黎大哥的病倒是不妨事,我是醫生,你們是病人,得聽我的!”

忙了半夜,黎啟臣反而睡不著,那熊席的厚毛包裹著身體,幹燥而溫暖,絲毫感覺不到潮濕,鼻端是皮張特有的淡淡腥味和臊氣。但真正令黎啟臣睡不著的,是身邊安睡的晏薇。雖然那熊席甚闊,即使兩席並列,兩人也距離三尺餘,再加上厚厚的熊毛,既看不到,也嗅不到,但就是覺得心猿意馬。以前寄宿在晏薇家,畢竟是分室而眠,此刻雖不同席,但這樣並排而臥卻是第一次。側耳細聽周圍動靜,卻全然聽不到什麼,沒有深酣的深長呼吸,也沒有翻身的聲音,也許三人都沒睡,各懷心思,難以成眠。

小小的炭盆上,溫著一盂水,水將沸未沸,細小如魚目的水泡從盂底緩緩升起,微微有聲。火隻有這麼一點兒,熱水供不上,黎啟臣的藥浴用浸浴是不成了,隻能用沸水浸泡出的藥水擦洗。

公子琮早已敷了藥,這次已是第二輪,癢麻感輕了很多,在室中踱來踱去。

晏薇道:“這裏看不見天光,不辨晨昏,若是錯了時辰,恐怕就不好了。”

公子琮也不答話,走到一處,伸手在頭頂一拉,一朵圓輝豁然出現在地麵,原來外麵日光正明。

黎啟臣凝目看過去,隻見公子琮手拿一個木塞,頭頂的土層中,嵌著一個手腕粗的陶管,想必是通向地麵的,今天正是晴天,日光漏下來,灑在地麵上。

晏薇笑道:“這樣我就不擔心了,你想得真是周到!”

公子琮歎道:“平素也沒人跟我說話,隻能一個人亂想,想得多了,自然就周到了……”

黎啟臣見他本來好好的,突然又落寞下來,忙岔開話題問道:“公子可否看出現在的時辰?”

公子琮道:“大約是午時三刻的樣子……”

晏薇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公子琮長歎一聲,道:“我十七歲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季節,我在這裏藏過三天……那三天天天看這日影,什麼時辰,走到什麼地方,我計算得清清楚楚。我一個人,隻忍了三天,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像在囹圄……沒有人,更覺得冷,周圍鬼氣森森,寒夜裏無論怎樣也睡不著,不像昨夜,聽著你們的呼吸,便覺得安心……”

黎啟臣問:“那一次公子出去的時候,那些人在做什麼?”

公子琮答道:“他們在滿山滿穀地找我……我不見了,他們不敢立時離開的,一定要報到上麵去,上麵有令下來之前,他們隻能留在這裏。我出來之後的第三天,出去報信的人回來了,還跑死了一匹馬,接著他們又派人再出去報信,說我已經回來了,哈哈!”公子琮笑了起來,但是那笑聲中卻並沒有多少喜悅。

黎啟臣道:“這麼說,這裏和他們上司的所在,往返隻有六日快馬腳程的距離,若要穩妥,我們九日之後出去看看,說不定他們已經走了。”

公子琮點點頭:“正是!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我在這裏多備了炭,卻沒備太多糧食,三個人吃九天,可能會略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