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析骨而焚,易子而食(1 / 2)

雨點很大,很稀疏,落在幹涸的地麵上,濺起細小的塵土,嗒嗒有聲。雨一落下來,就被幹涸的土壤吸幹了,隻留下一個淺淺的濕痕。

烏雲翻滾著,天上竟然還有日光,把一片片巨大的雲影投射在地麵上。

雨點很大,很稀疏,落在幹涸的地麵上,濺起細小的塵土,嗒嗒有聲。雨一落下來,就被幹涸的土壤吸幹了,隻留下一個淺淺的濕痕。雨點越來越密,越來越急,漸漸地,那些濕痕連成了一片。

這牛車不比馬車,是沒有車蓋的。晏薇看雨漸漸大了起來,忙撐起衣服頂在三人頭上遮雨。黎啟臣也催著那牛趕路,看能不能找到適合避雨的所在。

轉過一道山梁,眼前一片開闊,竟是一大片河原。那河已經幹涸到隻剩下河心的涓滴細流,河床上到處都是磊磊的亂石。

河灘上,竟然有一群人,搭著簡易的窩棚,生著熊熊的火。那火十分旺盛,便是這疾雨也沒有澆熄它燃燒的勢頭。

“這是絳水啊……”黎啟臣歎道。

“真的嗎?這就是絳水的下遊?”晏薇問道。

黎啟臣點點頭:“沒想到早春還有大淩汛,到了盛夏,竟然旱成這樣,今年可真是個災年……”說到這裏,又怕勾起公子琮的心事,便止住了。

車漸漸靠近,三人這才看清楚這群人也是一群難民,男女老幼都有,想必是因為這裏尚有水源,便都齊聚到這裏。這些人一個個衣衫襤褸,麵有菜色,有些老人孩子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要比之前那女子一族人困窘得多,遠遠望去,一片灰敗之氣。

唯一讓人覺得還有些生氣的,就是那火,用幾塊大石簡單壘成的灶,柴薪架得高高的,火上是一個兩人環抱的大甕,裏麵似乎煮著滾沸的水,冒著騰騰的蒸汽。

那些人見到這一牛、一車、三人朝他們走來,便齊齊轉過頭來,盯視著這邊,眼神中空空洞洞,似乎沒有任何想法,像是一堆木人土偶。

到了那火跟前,雨卻漸漸停了。

公子琮下了車,對周圍團團一揖,笑吟吟的並不開口。

等了片刻,人群中有個赤膊的胖子走上前來,回了一揖,說道:“三位遠來是客,但這裏沒有主人,都是逃荒聚到這裏的,要吃的我們沒有,要水隨意取用,衣服濕了,可以借這裏的火烤幹。”這人看上去滿臉凶相,但說出話來卻彬彬有禮。

公子琮等三人不比這些人有窩棚可以遮雨,頭發、衣服已經濕透,當下也不謙讓,徑直圍坐在火邊烤火。

他們三人這一坐下,簡直就如鶴立雞群,十分紮眼。三人淋了雨,頭發滴著水,看上去很是狼狽,但衣履鮮明,精力充沛。而這群災民,大部分都衣不蔽體,男子大多赤膊,有的孩子已經五六歲,還是一絲不掛。有個母親在給嬰兒哺乳,上身隻披著片麻布,一雙幹癟的乳房裸露著,那嬰兒腹部凸隆,靜靜地橫在母親臂彎,不知是死是活。

所有人都不出聲,目不轉睛地盯著公子琮等三人,似乎巴不得三人早點離開。被這樣的目光盯視著,黎啟臣不由得一陣焦躁,恨不得馬上就動身,但想到公子琮和晏薇體弱,如不烘幹衣服隻怕會落下病來,又不得不待在火畔。

突然,大甕背後一個黑影滾過,那大甕便斜斜地倒了下來,甕裏微滾的水,兜頭澆向三人。

好在黎啟臣見機得快,一把拉開晏薇,待要回身去拉公子琮的時候,水已經下來了。他隻得護住公子琮頭臉,抱著他著地一滾,直滾出七八步開外。

晏薇毫發無傷,公子琮也隻是滾動時濕了衣服,並未被滾水澆到,唯有黎啟臣的肩背部直接承受了滾水。晏薇忙褪下黎啟臣的衣服,但見皮膚斑斑駁駁,一片紅痕,情急之下隻得緊緊擁著黎啟臣,用自己身上的濕衣服為他降溫,口中急道:“誰去弄些冷水來!”

一旁有人提過一桶冷水,晏薇用衣袖沾了水反複為黎啟臣擦洗,待肌膚冷卻下來,才輕輕塗上化玉膏。

一旁,那赤膊的胖子揮鞭猛打一個精瘦的少年,一邊打一邊罵:“你作死啊!臨死還給老子搞事!別以為弄翻了水就能活命,老子現在就把你活剝了!”

那少年隻穿了一條犢鼻褲,皮膚黝黑,身上傷痕累累,頭發似乎被火燎了一下,都燒焦卷曲了,肩膀上也有燒傷,雙手被反綁在背後。那胖子下手毫不留情,似乎要置那少年於死地,每一鞭下去,都是一道血痕,兩側的皮肉翻開來,鮮血淋漓。

“住手!”晏薇大叫一聲。

那赤膊胖子一怔,說道:“就是他撞翻了水,燙傷了你們……”晏薇截斷他的話頭:“就算是他幹的,也不必這麼打他……他跟我們並無仇怨,總要問清楚原委啊。”

那赤膊胖子一聲冷笑:“他是我的家奴,我想打就打,想殺就殺,旁人管不著!”說著又舉起了鞭子。

三人這才看清楚那少年頸上有奴隸的烙印,因為皮膚太黑,身上又是傷痕累累,幾乎很難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