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康一動不動的盯著床上微微皺起的眉頭,自己的眉毛也不由自主的皺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莫笙所說的催眠是什麼,後來他去問了,得到的回答經過他的總結,就是讓被催眠的人看到自己想讓他看到的東西。
白康大著膽子問了莫笙,肖子欽會看到什麼,莫笙並沒有告訴他,隻是說了一句“我隻能幫你到這了”。所以當白康看到肖子欽連續皺了半日的眉頭之後,他也變得有些煩躁了。
何況肖子欽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娘!爹!你們說話啊!”
“姐姐!小雲!你們不要不動啊,我一個人好害怕……”
是誰?是誰在淒厲的呼喚著他的家人,是誰在哭?
啊,是我啊。
肖子欽先是像看走馬燈一樣看完了和白康認識之後,相處發生的一切,之後便覺得他進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他可以走到任何他想過去的地方,卻無法碰觸碰到的所有人,也無法碰觸到所有看到的東西,更無力改變正在發生的慘劇。
自己就仿佛一縷被世間拋棄的幽魂,在這天地間飄蕩。
後來,他聽到了呼喊聲,於是順著聲音追了過去。
入眼便是滿目的紅色,還有撲鼻而來的濃鬱血腥氣息,還有雨——仿佛老天都為這一家的慘狀而哭泣。
那恐怖的場景居然就像是印在了他的大腦上,閉上眼睛都還是清晰的在自己眼前刻畫著。家人一個個死在他的麵前,母親和姐姐遭到那群禽獸的侮辱,直至死亡。就連自己剛出生的弟弟,也沒能免除這場災難,他親眼看著自己還在繈褓中的弟弟,被軍刀剖開肚皮,將裏麵的內髒一個個拿出來,任憑自己喊破了嗓子,用盡了力氣想要踢打那些士兵,卻隻能無奈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穿過那些凶手。
這一切都結束了,士兵全都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居然每個人都還在笑。
那笑容仿佛是世間最大的諷刺。
日落西山,一陣輕快的跑動聲,還有開心的呼叫聲傳了出來,一個小孩子在夕陽的映照下跑了過來,然後呆愣在原地。
再之後,出現在他麵前的,就是這地獄般的慘狀下,有一個單薄的小小的身影,無力的跪倒在布滿血汙的地麵上,哭泣著。
這不就是六歲時候的他嗎。
他猛然回憶起那個時候的無助和恐懼,家人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為什麼自己活下來了呢?對了,因為那日自己跟著教書先生和同窗們去郊遊了。
而回到家時,等待著自己的,就是已經散落一地的碎肉和屍體,還有死狀慘烈的女眷。如果那時候,自己並沒有出門,恐怕也就消失在這世間了吧。
肖子欽好想上去抱住那個孤單的身影,告訴他不要怕,男子漢應該堅強,這樣才能為家人報仇,向……複仇。
是誰呢……為什麼那個名字那麼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是誰殺了他的家人,是誰造成了他的孤獨,還有這將持續一生的痛苦?是誰呢……
肖子欽覺得自己的頭好痛,但是為何這麼重要的事情,卻無法回憶起來呢?就在他痛苦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忽然變化了,血腥的地獄不見了,而是一片鳥語花香的後花園。
這次出現在肖子欽麵前的,已經不是那個瘦弱的小孩子了,而是一個俊秀的少年。
這是十二年後的他。
他想起來了,在那地獄般的一天後,老將軍肖琊找到了他,並且將他收為義子,不但教他習武,更是教給他無數行軍布陣的兵法,甚至讓他感受到了和過去沒有什麼區別的親情。
然後呢……
是了,這一年改朝換代了,而對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將軍,也因為這場戰亂而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