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徐九英的麵頰被滿滿當當的吃食塞得鼓了起來,以致這個詫異的表情做得無比艱難。
“不是說了還沒查明身份麼,”陳守逸伸指拈走她沾在臉上的飯粒,“上次趙王身邊的中人說漏嘴,奴才知道有這麼個神秘高人。聽說連趙王幾個素日看重的心腹也不知此人年貌,隻曉得趙王經常背著人見他。前幾日好不容易查到點線索,派人去查探,找到那宅院時竟是人去樓空。鄰家說住在宅子裏的人一個多月前就搬走了。這人如此警覺,看來相當難纏。”
“所以呢?”徐九英嘟囔著把碗裏的飯粒盡數刨進嘴裏,把碗遞給陳守逸,含含糊糊地問,“不夠。再來一碗。”
陳守逸又好氣又好笑:“除了吃,太妃腦袋裏還有別的東西嗎?”
“有啊,”徐九英道,“有青翟呀。當然青翟不是東西。呸呸呸,我可不是罵我們家青翟啊。”
陳守逸卻沒有如往常一樣配合徐九英的俏皮,而是正色道:“趙王身邊有這麼個神秘謀士,太妃得小心防備。”
“可咱們不是逮不著他麼,”徐九英道,“那就等著唄。”
“等?”陳守逸扇著茶爐的手頓了頓。
“不等能怎麼著?”徐九英奪過他手裏的扇子,拿在手裏把玩,“就像你煮茶,火候不到,水就不開。水不開,就煮不了茶。該等的時候就得等著。”
“那這水要是一直不開呢?”
“下麵有火燒著,怎麼可能不開?”徐九英白他一眼,吃吃笑道,“正月一過,那位可就要聽政了。我看他們遲早得鬧起來。”
“太妃這麼篤定?”
“就聽政這麼件事,她和趙王都來來回回過了好幾次招。你覺得他們以後會客客氣氣的?趙王在朝中經營了好幾年,算是有根基。那位心氣高,若一直在後宮倒也罷了,現在她卻要走到前麵去,她能事事由趙王說了算?她出來指手劃腳,趙王難道又忍得了?他們一對上,你還怕那人不出來?”
“這些太妃一早就算到了?”陳守逸笑問。
“那倒沒有,”徐九英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茶爐,“我不過是覺著局勢越亂,對我越有利罷了。本來我還想要不要再挑撥一下他們呢,沒想到我什麼還沒做呢,他們自己就亂成一團。倒沒我什麼事了。”
“所以太妃就一心養膘了?”陳守逸揶揄她。
為先帝守製時就沒見徐九英瘦過,新帝登基以後,她竟然又圓潤了些。
徐九英踢他一腳,抱怨道:“不吃飽了,我怎麼有精神對付他們?我又不像他們,生來就是人精,我想個主意得費多少神?守製守得一點油腥不見,餓得我頭昏眼花,還要想法子保命。我這都多少年沒嚐過挨餓的滋味了。雖然現在喪期過了,可那位太後一直吃著素呢,我怎麼好意思大魚大肉?不然我稀得吃你這茶水泡飯?”
“太妃可不要小看了這溫淘飯,”陳守逸笑道,“要做得好吃,這米、茶、水可都是有講究的。”
“再講究還不是一碗茶水泡的飯。”徐九英撇嘴。
陳守逸不反駁了,默默低頭往漆碗裏盛冷飯,又從食盒裏拈出幹膾、紫菜鋪在飯上。待水煮沸,取上好的蜀中散茶投入水中,加入青鹽略煮,即以長柄木勺舀出茶湯澆在飯上。那幹魚膾和紫菜絲吸足了茶水,片刻後便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鮮香。
徐九英不停聳動著鼻尖,去嗅空氣中的茶飯香氣。見陳守逸端起碗,她忙伸手去接。誰知手才伸出去,陳守逸卻又把碗收了回去,輕笑道:“太妃說得不錯。粗茶淡飯,實不足取,還是奴自己吃了罷。”
到嘴的吃食竟這樣沒了,徐九英恨得直捶床。
見她氣急敗壞,陳守逸才又把碗放回到她麵前,笑眯眯道:“區區一碗溫淘飯就急成這樣。太妃若哪天壞了事,準是壞在這張嘴上。”
“你要壞事也準是壞在嘴上,”徐九英瞪他,“要不是看你還有點用,就你這張賤嘴,我早把你剁了喂狗。”
“把奴喂了狗,誰還能隨時為太妃整治吃食呢?”陳守逸含笑道。
“反正又不是多好吃。”徐九英小聲嘀咕。
“太妃說什麼?”陳守逸似乎沒聽清,抬頭看她。
“宮裏這麼多人,難道還找不出個會做吃食的人?”徐九英道,“實在不行,我上宮外吃去。當年我家窮,好多京裏有名的吃食可都還沒嚐過呢。”
陳守逸笑著看她:“宮禁森嚴,太妃出得去嗎?”
徐九英挑釁地瞪他:“我要是出得去呢?”
陳守逸眨了眨眼睛,才又輕笑起來:“聽太妃這意思,莫不是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