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塵(1 / 2)

東西兩市乃是都中最為繁華的地方,不但商鋪多不勝數,最有名的酒肆、食肆也雲集於此。每日裏,兩市人聲鼎沸,絡繹不絕。也有一些人,眼紅這裏人來人往,卻又擠不進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幹脆在坊門附近支一小攤,沾光混口飯吃。

範蘆生便是這樣的人。

“……震上坎下。震為動,坎為險……”

“遇險而動,乃脫困之兆。”一個捉狹的聲音搶先說出了他的卦辭。

範蘆生高深莫測的表情頓時有了裂痕。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解卦的客人,他哭笑不得地轉向旁邊的攤子:“小李,你能不能別老跟我搗亂?”

“誰讓你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我都會背了。”寫了個鬥大棋字的布幡下,懶洋洋的年輕人掏著耳朵道。

範蘆生看了看天色,決定不與他計較:“不早了。你今天生意如何?”

“買酒的錢總是夠了。”年輕人笑著抖了抖裝得滿滿的錢袋,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和算卦的範蘆生不同,這個叫李硯的年輕人賭棋為生。

他大概是一年前出現在此地。初時他隻是在坊間四處遊蕩,見人下棋便湊上前去。弈棋之人講究觀棋不語,偏他喜歡評論,且說話不留情麵,三言兩語便能激得旁人勃然大怒。等把人激怒了,他就趁機立下賭約,邀人對戰。說來此人雖是狂妄,棋力確是不低,一年多來未逢一敗,竟然積累了不小的名氣。國朝棋風興盛,他打出名頭後,上門挑戰的人便不曾斷過。兩個月前他索性擺了個賭棋攤子,算是有了固定的營生。

範蘆生有些詫異:“我看今日坐下來和你下棋的人不多呀,你怎麼還能賺這麼多?”

除了最後李硯搗亂的那卦,他這日生意著實不錯,也沒空仔細留意李硯的情況,隻依稀感覺不少人圍著他的攤子指指點點,真坐下來對局的人卻不多,即使有,也都很快起身離開。

李硯笑道:“他們怎麼下都贏不了,連我都覺得怪沒意思的。今天我就換了個花樣,擺個棋局讓他們解。三文錢解一次,解出來了我這有彩頭。結果到現在都沒人解出來。這可好,我不用出力,賺得竟然比平時還多。”

範蘆生看向棋盤,上麵果然擺了個棋局。他不懂棋,便笑著問:“你小子身無長物,能拿什麼當彩頭?”

“《棋經》一卷。”李硯拿起棋盤旁邊的卷軸,拖長了語調說。

“誰寫的?”

李硯指著自己鼻子道:“本人親撰。”

範蘆生噴笑:“就你這破書也好意思拿出來?”

“別小看這卷《棋經》,”李硯道,“我畢生所學可都在裏麵了。”

年紀不大,倒大言不慚畢生所學?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狂。範蘆生笑著搖頭,開始收拾攤子。

“今日收獲不少,”李硯伸了個懶腰,對範蘆生道,“我去打點酒,老範咱們喝一杯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範蘆生道。

“幫我看下攤子,一會兒就回來。”李硯向他揮了揮手,向街邊的酒肆走去。

範蘆生應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便坐在棋盤旁邊,半眯著眼等他。須臾,一陣悅耳的鈴聲在耳邊響起。範蘆生睜開眼睛,一輛犢車已停在了他的麵前。

李硯一出酒肆,便看見了那輛裝飾考究的犢車。京中豪門貴戚為了彰顯身份,往往在出行座駕上極盡奢華。這犢車外觀上並不張揚,但用料皆為上乘,細微處更見精致。最奇特的是車的四角各掛了一個輕巧的銅鈴,犢車一走便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李硯撇了下嘴,定然又是哪位高門眷屬出遊來了。

他提著酒壺回到攤位,卻沒看見自己那卷《棋經》,便問範蘆生:“老範,你看見我的《棋經》沒有?”

“剛剛有位小娘子來解了你的棋局,就取走了。”範蘆生漫不經心地回答。

“我還沒看過她解得對不對,你怎麼就把書給她了?”李硯跳腳。

那棋局是他得意之作,他並不認為有人能解,至少不是這市坊內的尋常之輩解得了的,所以才敢拿他耗費不少心血撰寫的《棋經》當彩頭。如今經卷被人拿走,他便有些急了。

範蘆生道:“可那小娘子說一定對。”

“老範你腦子進水了?她說對就對?那小娘子好大的口——”李硯後麵一連串的抱怨突兀地中止了。

“不就是一破《棋經》麼,”範蘆生不耐煩地回頭,發現李硯的神情不太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