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內特小姐?”蘭瑟覺得,就這樣擦肩而過似乎不太妥當,便主動開口打招呼。

“早,沙爾頓先生。”這下瑪麗不得不轉過身來,但語氣裏仍沒有熱情。

“您這是打算出門麼?”

“嗯,我要去教會學校,今天裏德先生回來給孩子們上神學課。”

“啊哈,裏德真成了一位盡心盡責的牧師了?真叫人不可思議!”

“是的,孩子們都很喜歡他,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我告辭了,沙爾頓先生。”

“再見,貝內特小姐。”

瑪麗下樓的背影顯得有些匆忙,看著她消失在樓梯拐角,蘭瑟唇邊有趣的笑容更明顯了。

達西夫人機智風趣,又有主見,威克姆夫人大大咧咧,倒也熱情可人,和那位叫吉蒂的貝內特小姐一樣,而這位瑪麗.貝內特小姐的身上,完全沒有姐妹們的活潑開朗,她看上似乎挺孤單的,可又有著屬於自己的內心世界,讓人不太看得透。

當然,此刻占據蘭瑟心口的,仍是剛才達西小姐一垂首的嬌羞,所以他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去琢磨貝內特小姐,更加不會知道,在低頭從他身邊逃開始,她幾乎就要流淚了。

“去休息吧,孩子們,別跑得太遠,一會兒還得上課呢。”蘇珊修女話剛說完,孩子們就歡快的一哄而散,她又走到講台邊上問裏德先生,“真是辛苦您了,牧師,要不要來點兒咖啡和點心?這可是瑪麗帶領孩子們親手做的呢。”

瑪麗正在收拾被孩子們碰歪的書桌,聽了這話,抬起頭來,有些赧然的笑了笑。

“哦?貝內特小姐作的嗎?那我一定得品嚐一下了。”裏德先生也笑得熱情而友好。

蘇珊修女請裏德先生到隔壁的休息室,瑪麗也隻好跟著一起。

不一會兒咖啡和點心端上來了,裏德先生對貝內特小姐的手藝讚不絕口,弄得瑪麗都不好意思挑明,點心是孩子們做的,自己隻是從旁指導而已。

然而一位有身份,有風度的男士,用專注的眼神看著你,又說著動聽的恭維話,對任何女士而言,都不可能無動於衷的,至少大清早就藏在瑪麗心裏的傷感,暫時為之減輕不少。

三人正隨便聊著,有個孩子急匆匆的來報告,說是另外兩個小夥伴起了點兒爭執,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瑪麗剛起身,就被蘇珊修女勸住,說還是由她陪裏德先生聊天吧,至少她看的書多,孩子們的小打小鬧自己出去處理就可以了。

蘇珊修女離開了,房裏就隻剩下裏德先生和瑪麗,後者馬上感到有些局促,至於為什麼,她也不大說得上來,大概是因為她從未獨和一位男士單獨相處,而他的眼睛又隻看著你。

“說真的,貝內特小姐,您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性。”裏德先生的語調更加柔和,透著誠懇的意味,“教會老師的工作,對於絕大多數年輕的女性而言,會覺得枯燥繁瑣,而您卻樂意用本可以盡情玩樂的時間,來幫助這些孩子們。”

裏德先生的話,就像這個季節的微風,溫柔、舒緩,又帶著初夏的些許熱力,吹拂到心坎間,會讓你感到十分舒暢,卻又帶來隱約的躁動之感。

“您言重了,牧師,和孩子們,還有時常來到這兒的居民們相處,比我原來的生活更快樂。”瑪麗並不擅長應酬,所以她說的都是實話,“何況比起您獻身上帝的事業,我所做的,根本算不了什麼。”

“不,貝內特小姐,當著您的麵我無須說謊。”裏德先生懇切的笑容之中,多了一點點的自嘲,“對我而言,成為一名牧師,與其說是理想,不如說是一份還算理想的工作,您認為呢?”

“啊,這個,這個,或許是吧……”瑪麗越發緊張了,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她真沒有想到,外表溫和親切,總是一團和氣的裏德先生,會當著自己的麵,說出這樣一番幾乎算得上離經叛道的大實話出來。

或許,這個男人有著自己未曾看出來的魄力和膽量呢。

☆、春夢還是噩夢

蘭瑟站在二樓的露台上,眺望達西小姐在下方的庭院裏畫畫。

一連三天的降雨總算停止,草地猶自溼潤,湖中的水也漲高了,陽光無處不在,滿眼跳動著燦燦的光華。

達西小姐的畫架就支在湖邊,她應該在描摹雨後彭伯裏的美景,卻不知道在別人的眼中,她曼妙的倩影和專注的姿態,本身就是一道絕美的風景。

蘭瑟正看得出神,忽然達西小姐放下調色盤和畫筆,像一隻歡快的小鹿,提著裙子向前奔跑。

他不禁一愣,順著她奔跑的方向,才發現一輛馬車停在莊園的入口處,一位身材挺拔的青年剛剛下車,隱約是達西先生的模樣。

蘭瑟趕緊轉身離開,他和妹妹在此間叨擾多日,現在男主人回來了,於情於理都必須向他致歉和致謝。

當他下到大廳時,喬治安娜正好挽著哥哥的胳膊走進來,看見蘭瑟,略顯羞澀的抿唇一笑,把半張臉埋進了達西先生的臂彎。

“沙爾頓先生?”蘭瑟的出現,顯然令達西感到驚訝。

“很抱歉,達西先生,我和艾薇已經在府上打擾三天了,因為一點小小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