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墳(2 / 3)

說實話,那會兒那地界的路,真不咋的,還沒修上柏油路,就是那種泥巴土路。大冬天的一上凍再下個雨什麼的,路上坑坑窪窪的,車子一路顛簸,那孩子疼得是齜牙咧嘴。阿貴用了最快的速度了,但還是花了一個多小時才趕到縣醫院。那一天多數醫生都回家過年了,阿貴幫著查文斌掛了急診,等了好半天才把那孩子送進了急救室。

此時,查文斌的腦子裏已是一團亂麻,不久前自己就曾經躺進去過,這下換成了自己兒子,女兒已經丟了,說什麼也不能讓兒子再有事了。

再說那卓雄和橫肉臉回到家裏,見查文斌好久都沒回,去外麵一打聽,阿貴媳婦說是孩子給炸了,兩人在村裏急得也是團團轉。好不容易在村長家裏借了一輛三輪車,卓雄載著橫肉臉呼嘯而去,家裏隻剩下黑子那條大狗了。

等他倆趕到醫院,一番尋找後,終於見到了查文斌,他正在門口花壇邊抽泣呢。

卓雄趕忙就問:“文斌哥,孩子咋樣啊?”

查文斌見是他們來了,抹了一把淚:“我也不知道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女兒丟了,這兒子還給炸得……”

“咋樣了啊?”

查文斌一把扶住卓雄,哽咽著說道:“把命根子給炸壞了,醫生說怕是將來不能生育了。”說完查文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這叫個什麼事啊!

查文斌的師父曾經告訴過他,做道士,可以得罪鬼,但是不要得罪神,神是恩怨分明,有責必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泄露了太多的天機,又或者說這也是天命?總之查文斌絕後了!

那孩子的命是保住了,縣醫院的病床上,三個大男人看著冷冰冰的牆壁,心中都不是滋味,這話該怎麼開口和孩子講,查文斌說不出口,其他人就更加說不出口了。

當天傍晚,查文斌決定把兒子接回去過個年,阿貴在下午已經被查文斌先給差回去了,卓雄開著三輪車載著四人頂著寒風回了家。一路上查文斌用厚厚的棉襖包著兒子,可那孩子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黑子像是預感到了什麼,村子裏的人都說,這狗從中午開始就一直站在了村口。等瞅見查文斌他們回來,也沒有像往常那樣衝上去,而是靜靜地等著,然後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回了家。

安頓完孩子,卓雄先是收拾了一桌酒菜,再怎麼,今天也是年三十,出事歸出事,年終究是要過的。隻是那孩子疼得直叫,大夥兒誰也沒心情吃飯,就連黑子也早早就去大門口趴著了。

查文斌半步都沒有離開過,一路上也沒說過話,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麼,隻是不停地翻看著手中那塊大印。或許再給他一次機會,便不再選擇做道士,不過他有選擇嗎?橫肉臉無精打采地看著那台黑白電視機,裏麵的趙忠祥搭配著倪萍正在給全國各族人民拜年,這也是查文斌家裏唯一值錢的東西。

那孩子隻是勉強吃了幾口餃子,不多會兒也不知是疼累了還是真困了,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看著兒子臉上掛著的淚痕,查文斌心中越發不是滋味了,一個翻身,拿起床頭掛著的七星劍便要出門。

“你們倆在家看著,不管有啥事,不準出這個門!”這是他回來後說的第一句話,然後提著七星劍,背著乾坤袋便大步走了出去。卓雄知道他的性格,他說什麼最好就聽著,便老實地窩在板凳上看著無聊的節目。

黑子見查文斌要走,搖著尾巴就跟在後麵,這倒沒有被他阻止,一人一狗向著遠處的深山走去。

他們祖墳的風水是當年查文斌的師父看的,在一條小青龍的背上,雖說不上是什麼龍穴鳳地,但在這一片也算是頂好的了。再一個自家本就是農民,也不想圖那個大富大貴,師父便選了那兒,離家不算遠,五裏地,原本有些野茶種著,那塊地在當地也叫作茶葉地,下麵的泥土都是正宗的黃土,厚實得很。女兒那個小墳包本是當年師父給查文斌看的穴,隻是沒想到白發人送了黑發人,便把她給葬在了那兒了。

最讓查文斌不明白的是,今兒是新年,妹妹怎麼就連自己親哥哥都沒保住呢?還就這樣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難不成真是一場意外?他從不給自己算命,也不給家裏人算命,反正今晚原本就打算給閨女燒個清香,趁著這個機會一塊上去看看。

這天呢,果真是說變臉就變臉,剛才還是好好的呢,等查文斌走上那條小道,居然開始打雷了,而且還是炸雷!查文斌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黑子就站在他的身旁,瑟瑟的西北風又開始呼呼作響。

“冬天打雷,來年墳堆。”查文斌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自言自語道。這絕對不是一個什麼好兆頭,在這種本不該發生雷電的季節裏,如若發生了雷電,則預兆來年或者疫病流行,或者有自然災害,會大量死人,所以閻王不得閑,人死用耙推,墳墓來不及挖,一個貼著一個。

換作平日裏,出現這種凶兆,他是萬萬不會再上山的,可今天已然顧不得那麼多,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山頭上埋著的都是自己至親至愛之人,若說不保自己還說得過去,總不至於會害了他。

捏了一把七星劍,查文斌拍了一把黑子的屁股:“走!”

空中閃電肆虐,把那原本漆黑的夜晚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查文斌提著手電筒,這種幹電池的性能怎能和射燈比?紅兮兮的那點光線從遠處看活脫脫就是一鬼火在飄蕩,這點亮打了和沒打差不多。

要經過查女的墳,得先過他師父那一座,接著才是他爹媽,最右邊那個原本是留給自己的,現在給了閨女。雖說白天已經上來祭拜過了,但過個夜路,查文斌怎麼也要跟師父打個招呼。他細細地摸出一炷香來,用火折子給點燃了插在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