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車的人很多,旁邊情侶吵架的聲音讓我想起黃先生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別逃避了好不好。”那個女人說他虧欠黃先生這麼多,大概隻有像他說的那樣不逃避那些才能夠真的如他所願。
離上車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鍾,應該能讓我把零碎的記憶拚成黃先生希望我勇敢麵對的那個夢魘:和知道我不是南柯同時知道的還有我不是她的孩子。
黃先生做完手術去找南柯的時候南克已經萬念俱灰的離開了。他殷切的希望她能留下什麼,可惜半年前她沒有半年後她亦沒有。在他走了千萬遍南柯在醫院等他時走過的路後,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她咬牙堅持挺著大肚子在這條路上不斷艱難的徘徊的情形,於是當了五年醫生的黃先生突然恨上了這個地方,毅然決定辭職。
從我識字開始我就學會偷看黃先生的事記本,裏麵南克有一句話我一直記到現在——上帝剝奪你什麼就必定給你另一些什麼,這很公平。
但我不知道黃先生是否覺得公平——因為情緒不穩定而胎死腹中,他做了將近四個小時手術的孕婦產下一個健康的男嬰,但卻在此後腦內大量出血死亡。
因為孕婦死亡找不到家屬,其身上也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院方決定百日之後將男嬰送入福利院。大概是想紀念,辭職終於被批的黃先生收養了這個男嬰。用黃先生自己的話來講是為了贖罪。
黃先生等了七年,在年末的時候帶著我去了福利院——那個我原本的歸屬地。我明白他的意思,七年之痛讓他消磨掉所有的熱情和耐心,他要遠離這種城市,遠離一切和南柯有關的事物——包括我。
但我不能沒有他,我也堅信他不能沒有我。
——我沒有錯。當我撿起煙頭戳向自己的手腕時黃先生一臉驚慌的跑過來製止的那刹那事實就幫我證明了這句話。這場賭注我贏了,即使灼傷的痕跡仍留在我的左手。
福利院的院長看我的眼神從那時起就開始布滿懷疑,我聽見他和黃先生說我有心計,仿佛依然明了了我的小計謀,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黃先生對這種南柯式的自我傷寒滿眼都是擔憂和歉疚,所以最後我終於和黃先生一起踏上去他鄉的火車。
我是我依舊要離開我當初認為無論如何也不會失去的人,距上車還有六分鍾,女人的手機有一條短信。我看了一眼,盡管是馮醫生的手機號但我依然可以分辨出黃先生的語氣——夢夢,你本無須用南柯的方式活著的。
夢夢,原來那個女人叫夢夢。
我看著他最後還是叫了一聲夢夢姐,夢夢看著我的樣子眼神複雜的很,他看著手機屏上黃先生的笑臉她有種說不清的難過——
“可是啊陳,如若不變成她我又怎麼讓自己多陪你幾年呢?”女人口中喃喃說話,“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
候車的人很多,旁邊情侶吵架的聲音讓我想起黃先生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別逃避了好不好。”那個女人說他虧欠黃先生這麼多,大概隻有像他說的那樣不逃避那些才能夠真的如他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