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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抬起頭來看著她,眸光一點暗沉。
小姑娘心下一慌,反思了一下覺得剛剛自己確實是有點失禮了。
——殊不知更失禮的事情她早就幹過了。
她道歉,江敘沒接話,沉沉的看了她片刻,視線瞥開,落在他手邊行李上:“回家?”
溫思遇點點頭,這才想起來問:“江老師怎麼在這兒,劇組放假了?”
江敘安靜了片刻,然後嗯了一聲,低低開口:“劇組放假,他們都回家了。”
溫思遇眨眨眼:“江老師不回家嗎?”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溫思遇後悔問了。
江敘似乎是僵了一下,然後很慢的放鬆下來:“哪個家?”他淡淡的笑了一聲,聲音聽上去有那麼一絲不易差距的落寞,“有家人的地方才能叫做家,我很多年沒回過家了。”
他一句話說的輕描淡寫,小姑娘聽著卻是難過極了。
心裏麵酸澀澀的,這麼完美優秀的一個男人,原來心裏也有脆弱的一麵。
更何況,這個話頭還是被她挑起來的。
溫思遇嘴巴張了又閉,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什麼也都說不出來。
倒是江敘看著她這副樣子笑了:“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閑下來的時候回母校看看,感覺心裏就可以很平靜。”他抬起手來拍拍她小腦袋,“你快回家去吧,中秋節是家人團圓的日子,別讓他們等你。”說著就要走。
他這個話一講出來,小姑娘更難過了,越想越抱歉。
也沒在注意是不是被摸頭殺了這回事,溫思遇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先動了起來,顧不上別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敘被她拉住,詫異的回過頭來。
“我陪你在學校裏走走吧。”小姑娘有點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小聲對他說。
纖細手指抓著他手腕,細嫩的肌膚貼著他的,散發出低低的熱度。
江敘卻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溫思遇鬆了手,低下頭:“我哥剛才電話裏說今晚要很晚才會回來,反正我這麼早回去也無聊……”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低。
江敘看著她小腦袋越垂越低,略微眯了眯眼。
“好。”他說。
中秋假期的前一天學校裏麵人很少,溫思遇的行李箱16寸,非常小,不重,她也就幹脆拖著跟著江敘滿校園跑。
雖然全程都是她在講,江敘聽著就是了。
兩個人穿過一大片草坪來到體育館門口,溫思遇看了一眼旁邊全副武裝的男人,想了想,提著小箱子跑進去了。
這個體育館略偏,所以平時人就不多,今天更是空蕩蕩的沒什麼人。江敘坐在籃球場地旁邊的長椅上,將帽子扯下來,口罩隻勾住一邊掛在耳朵上。
“我讀書的時候,這裏人還很多。”他雙臂撐著木質椅麵,身體微微後傾,仰起頭,虛著眼看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吊燈,語氣很平淡。
“我入學那年建了新的體育館。”溫思遇拖著箱子在他旁邊坐下,“這裏人就慢慢變少了。”
江敘笑了:“這麼看來,我好像真的很老。”
小姑娘兩隻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腦袋墊在上麵,開始背她早已爛熟於心的資料表:“江老師被特招進中影的時候才16歲啊,隻能怪大學讀的太早了。”
“嗯,你看《長生》的時候二年級。”男人耿耿於懷。
溫思遇一愣,抬起頭來看過去,剛好捕捉到他一個轉瞬即逝的撇嘴的動作。
“……”
溫思遇覺得大概是自己眼花了。
於是話題轉移,兩個人聊到小姑娘最近正在拍的短片上來,溫思遇想了想,還是覺得可以請教一下。
於是她簡單的說了一下最近的拍攝遇到了瓶頸的問題,男人很認真的聽她說完,沉吟了一下:“你應該知道,男主角有夢想,但是卻疲於現實這一點,應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他說的很慢,似乎想讓她更易於理解,“在這個過程中,他需要一點一點的被打敗,然後一步一步後退,做出妥協。”
溫思遇懂了。
“所以,我想要他演繹出的那種,反差非常大的激烈轉變,本身就是錯誤的。”
江敘笑了:“我為了不打擊到你,特地換了種委婉的說法。”
溫思遇鼓了鼓臉:“在江老師看來我就這麼承受不住批評啊。”
此時已經五點,日暮西陲,燒紅的薄光順著體育館的玻璃天窗爬上小姑娘柔軟長發幹淨側臉,鼓起的白嫩臉蛋上泛出細小絨毛,長睫被染成淺淺的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