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月,李甲又輪得早班。淩晨,李甲掃至那條胡同口,又有啜泣之聲隱隱傳來。李甲奇之,莫非那鬼丐尚未籌足紙錢?再次循聲而入,果見那半身鬼丐仍在老地方哭泣,麵前仍鋪著那張紙。李甲近前問道:“鬼兄,一月有餘,尚未籌足紙錢麼?”鬼不敢抬頭見李甲,低聲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本已籌足十萬冥幣,獻與判司。孰料判司道,錢如此之少,投胎可以,但來世隻能繼續種田。我心有不甘,重回舊地,但願籌得巨款,捐得來世投胎為官。大哥,若能再獻愛心,鬼感激不盡!”
李甲聞言勃然大怒:“我掃大街都能自給自足,種田有何不可?再說,事在人為,若願奮鬥,任何人皆可豐衣足食。似你這般一步便想登天者,即便投胎為官,定是貪官無疑!我若容你,後患無窮!”
言罷,舉起手中掃把,猛地擊向鬼丐之頭。那鬼丐悶哼一聲,半身像打樁般沒入石板地裏。
自此,該地再也無鬼作祟。
寂寞
深夜上網,發現用來跟Q友聯係的郵箱裏多了一封新E-mail,是一個叫“百事無忌”的新網友發來的,主題是“我的精神家園”。我以為肯定又是王小波的東西,最近他又重新熱起來,我收到不少網友寫的紀念他的文字。
“百事無忌”在附言中寫道:“獨孤兄,知道你喜歡神神鬼鬼的東東,這是一張我無意中拍到的照片,建議你在白天打開,否則,後果自負。”
我笑了一下,打開了那個附件——一張JPG格式的圖片。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照片上的主體,是一處隻剩一座門沒倒下的古老建築——確切地說,是一座祠堂門。門上依稀可見一個牌匾,上書“張氏宗祠”四個繁體魏碑字。這座門頑強地屹立在一堆斷壁殘垣中,門後,是幾棵光禿禿的老樹。秋日的陽光透過枝椏,打在院子中的青苔上,可是,並不能驅走畫麵中四處彌漫的陰氣。
在其中一棵樹下,一個寂寞的女鬼百無聊奈地站在那裏,好像在憑吊這即將消失的宗祠。
沒錯,是一個女鬼,而且,是很俗套的那種女鬼:長發及腰,白衣勝雪,眼眶中隻有眼白。這照片的嚇人之處,完全在於這個女鬼幾乎與樹幹融為一體,不仔細看,你還真分辨不出來。
當然,女鬼的寂寞,隻是我的感覺而已。也許,這宗祠是她的棲身之所,而且,千百年來,這裏的香火也曾旺過。可是現在,連這碩果僅存的門,也將保不住了,她將何去何從?
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還真以為自己是蒲老先生了,替一個女鬼傷風感月?說不定她在樹下是在等著吃人或者吸血呢?
不過說實話,你得承認這是一張成功的電腦合成照片,雖然它的難度不高。即將倒塌的“張氏宗祠”是一個關鍵,站在這樣的舊建築麵前,你總會覺得它裏麵肯定附著有一些靈魂。照片的製作者,不過用簡單的合成技術將觀者霎時間的想法還原出來罷了。至於女鬼,這好辦,稍有點美術基礎的人都能用PHOTOSHOP做出來的,做人才難,做個鬼,還不是舉手之勞?
我用PHOTOSHOP再次打開這張照片,在右上角用繁行楷打上李後主的《相見歡》中兩句:“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把它發回給“百事無忌”。然後,我又把它做成桌麵,替換掉那張裸體的飯島愛。
躺在床上,我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眼前就是那個寂寞的女鬼。
我索性再披衣起床,反正都是無聊,看QQ上還有哪個也是睡不著的吧。
電腦一打開,我傻眼了——桌麵照片裏,那個女鬼不見了!
女鬼怎麼會不見?這是一種什麼技術?Flash?不像啊!再說,這桌麵是經過我自己親手在PHOTOSHOP裏修改過,加了字,再另存為JPG格式的,怎麼會這樣呢?
我上了網,想問“百事無忌”是怎麼回事。他還是不在Q上。我打開郵箱,隻見一封“百事無忌”的回mail正躺在那裏。
“獨孤兄,幹嘛用繪圖軟件把女鬼摳掉了?這樣不好玩啊!你要知道,沒有了那女鬼,那張照片就沒什麼特色了。難道你真的怕了?還是想告訴我,這世上是沒有鬼的……”
我忽然感到一陣寒意。接著,日光燈突然閃爍不定,顯示器的屏幕也像受到手機幅射一樣劇烈地“顫抖”起來。糟了,莫非……
正想著,背後傳來一個像科幻片裏常用的機器人的聲音:“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我毛骨悚然,跳轉身來,果然,那張照片裏的“女鬼”,正翻著沒有眼珠的眼睛茫然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