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趙萱兒喊道:“硯郎,外頭日頭大,我備了涼茶和冰過的荔枝。”

杜呈硯身形微頓,還是牽著言兒,沒有回頭,走了。

趙萱兒牽著女兒的手,站在門外,看向那漸走漸遠的一大一小的背影,驀地心上泛起了一層悲涼,她能阻住這個男人的腳步,也擋不住她的心。

可是,那人已死了,她還活著,她才將將二十來歲,她還有許多年捂熱硯郎的心。

***

山莊的西邊有一片果林,種了梨子、桃子、枇杷、棗子等,這時候桃子當季,杜呈硯將阿言扛在肩上,二人專挑又大又紅的摘,不一會兒便摘了滿滿一筐,杜呈硯帶她到溪邊去洗,一邊問阿言:“言兒,今個婉婉汙蔑你,你不記恨嗎?”

杜恒言咬了一口桃子道:“你是她的爹爹,我平白分了她的寵愛,她記恨我是正常的!”

杜呈硯望著小人兒的麵,其實,原本,如果沒有趙萱兒,他會是她一人的爹爹,隻會是她一人的爹爹。

倏爾,杜恒言望著杜呈硯道:“伯父,言兒也覺得,杜家還該有個孩子。”一個正常的孩子,不是她,也不是杜婉詞,一個正常的,被愛著,也能愛人的人格健全的孩子。

這話,杜恒言是真的替杜呈硯著想的,他不愛或許是現在不愛趙萱兒,沉湎在她娘的去世中,其實,他還這般年輕,又這般行俠任義,人生短暫,合該輕鬆自在地過一生,不該被權勢、陰謀、愧疚攪和一生。

正說著,杜家仆人匆匆找來,稟道:“官人,肅王爺請官人去一趟!”

杜呈硯聞言皺了眉,從溪邊草地起身,對仆人道:“你帶小娘子回去!”

杜恒言道:“伯父,言兒還想再待一會,這兒涼快!”

杜呈硯點頭。

杜呈硯一走,杜恒言見那仆人有些眼熟,問道:“你在哪處當差?”

那仆人也就十四來歲,道:“回稟小娘子,小底叫墨林,是少夫人院子裏頭伺候的!是和小娘子身邊的紫雲、紫依一同入的府!”

杜恒言才想起來,她身邊派過來的兩個恰十歲的小女使,一個叫紫雲,一個叫紫依。

既是榮延院的人,杜恒言也不準備多聊,兀自點頭,問他:“你可會做魚竿?幫我做一個如何?”

墨林忙點頭:“會的,會的,小娘子稍等,小底這就去做!”說著去了果林西邊的竹林裏頭。

杜恒言見他真這般傻愣地走了,心下暗想,這估摸還不是趙萱兒跟前伺候的,她竟然能使喚的動。

草地異常柔軟,她坐的地方正是樹蔭下頭,麵前的小溪汩汩地流著清澈微涼的溪水,這溪水似乎是從山上流過來的,杜恒言忍不住捧了一口喝,十分甘甜。

自來京城以後,她還不曾看過這般廣闊的天空,躺在草地上,看著上頭一個勁兒叫著的蟬,莫嬸子家的花花說,一個蟬衣一文錢,住進京城杜家,她竟然不用為生計發愁了,可是這日子,卻比明月鎮上難過許多。

“你為何一人在此?”

一張冷淡的小臉映入杜恒言的眼簾,是張憲。

“我家小廝去給我做魚竿了!你吃不吃桃子?”杜恒言從筐裏挑出一個大的給他。

張憲望著桃子,眼眸微動,伸手接了過來。桃子上頭還有水漬,顯然是剛洗過,一口咬下去,張憲頓時皺緊了眉。

杜恒言見他表情痛苦,問道:“怎麼了?”

張憲緩緩拿開桃子,張了嘴,門牙上一顆小牙掉了一半,還粘連著。

杜恒言忍不住吸了口冷氣,這小子一口下去竟然崩了牙,這牙還連著一點,掛在牙床上,看他一臉無助的表情,先前冷冰冰的傲嬌小模樣遁的無影無蹤,杜恒言捏著自個的腮幫子鼓勵道:“我娘以前說,換牙的時候,要是要掉不掉,要麼咬一口硬的,要麼自己拽!”

說完,杜恒言想到自己當年換牙的慘烈,忍不住一陣冷顫。

張憲望望她,又望望沾了血水的桃子,一閉眼,一口咬了下去,“崩”一聲,那顆牙跟著一大口果肉殷紅的桃子被吐了出來,掉在草地上。

張憲忽地捂住了嘴。

杜恒言跑過去把它撿了起來,捧了溪水衝了衝,放到張憲的手心,“我娘說,掉下的牙齒要扔到屋頂去才會長出好牙!”

張憲看著安安靜靜地躺在手心裏的一顆小門牙,在陽光下瑩然生光,微微抿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