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變清了,但若照蘇昊的法子去做,沒準我們的子孫真能夠看到黃河變清那一天。”
熊恩正連忙點頭,坐到一旁記錄去了。潘季馴回過頭,看看蘇昊,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道:“蘇昊,你坐下說吧。”
“謝潘公。”蘇昊向潘季馴微微鞠了一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他進來後與潘季馴說了這麼多話,終於爭取到了坐下說話的權利,這說明潘季馴對他的反感已經消除,開始有幾分欣賞他了。
“你剛才說的長遠之計,老夫覺得頗有幾分道理。那麼,對這眼前之事,你又有何見解呢?”潘季馴也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看來是想和蘇昊長談了。
蘇昊道:“在目前的情況下,黃河泥沙的沉積是無法避免的。束水衝沙的策略,雖然可以緩解泥沙沉積,但不能治本,黃河仍然會不斷升高。我們現在用加高堤壩的方法來防止黃河泛濫,隻是權宜之計,等到堤壩不可能再加高的時候,黃河還是會改道。以下官之見,既然黃河注定要改道,為什麼我們不能放任其定期改道呢?”
聽到蘇昊這番話,熊恩正的頭又抬起來了,本能地又想駁斥幾句,但見潘季馴沒什麼強烈的反應,他也隻好把話咽了回去。蘇昊此前的那些話,都是語不驚人誓不休,而說出來之後又的確有些道理,熊恩正想通了,在聽明白蘇昊的道理之前,還是不亂說話為妙。
蘇昊等了幾秒鍾,見潘季馴和熊恩正都不吭聲,於是自嘲地笑了笑,接著說道:“下官知道,這個想法太過於驚世駭俗了。下官的意思並不是說任憑黃河泛濫成災,而是說在黃河泛濫之前,提前為它準備一條河道,然後讓它改道,從這條指定的河道裏通過,這樣就不會形成災害了。
黃河河道平均一年抬高三寸,我們以30年為期,待其抬高1丈左右的時候,就另辟新的河道,這樣我們治河的壓力就小得多了。”
“可是,你知道另辟一條河道,要占用多少良田嗎?”潘季馴問道。
蘇昊反問道:“潘公,淮安府連續兩年大澇,還能剩下多少良田?”
潘季馴一下子就啞了,這兩年的水災,他是看在眼裏的。洪水一來,多少良田都毀於一旦。這個損失,比蘇昊說的給黃河另開一條河道,要大得多。人的思維就有這樣的定式,總覺得災害帶來的損失是不可避免的,而人為地占用農田,就是大逆不道。
蘇昊提出的方案,屬於破罐子破摔的思路。或者叫作兩害相權取其輕。按照這個方案,每30年人為地製造一次黃河改道,起碼可以保證30年的平安,其實還真是一個不斷的想法。
其實,在明代之前的那些戰亂年間,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能夠治理河道。黃河就是通過不定期的改道來解決河床不斷升高的問題的。每改道一次,黃河就可以馴服若幹年,待到河床重新淤積到高於周圍田地時,就再次改道,相當於係統清零。
明朝政府治理黃河的時候,不敢用這樣的方法,是因為黃河兩岸的田地都是有主的。一個政府不能隨便讓黃河改道去淹沒這些有主的田地。但事到如今,黃河下遊的淮安境內已是水患頻發,再去堅持什麼不占用農田的教條,實在是太無必要了。
“依你之見,我們是不是應當現在就放棄這條河道,另辟新河?”潘季馴問道。
蘇昊搖搖頭,說道:“現在黃河河道還不算太高,等上10年再辟新河改道也不遲。下官的意思。是不必再用束水衝沙的方略,任憑河道升高就是。如果放棄了束水衝沙,我們就不需要再加高高家堰,這樣上遊的泗州和鳳陽也就不會受水患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