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香港洪門大會後,彭昆借麥當漢之手除去了心腹大患陳餘祥,緊接著又打聽到一個更令他興奮的好消息:“和安樂”經濟陷入困境,出不了幾日就要散夥……“天助我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彭昆幾乎失態,在太師椅上手舞足蹈,命令蘇小楓:“繼續探聽,有了新情報火速彙報。”
彭昆實在太興奮,很久才平靜下來,對蘇小楓說:“這些天陳百威肯定會到處想辦法,最有可能向莫啟青借貸,如果是這樣,說明他們已經狗急跳樓,隻要老子出手壓製,保證‘和安樂’從香港消失!”
蘇小楓離去,彭昆喃喃自語道:“滅亡了‘和安樂’,再集中力量剿滅‘三山會’,香港就是我彭昆的一統天下!”
蘇小楓通過盯梢、探聽、收買、理應外合,果然得知“和安樂”要不了幾天連飯都沒得吃了……又得知莫啟青沒有直接借錢給陳百威,隻讓他押送一批軍火去泰國……彭昆緊的神經又繃了,如能中途攔截這批軍火,一來可重創莫啟青,二來可置“和安樂”於死地。
接下來因“五卅”慘案引起的省港大罷工,莫啟青的軍火滯留廣州不能過來。
彭昆總算喘過了一口氣,一邊命令蘇小楓在廣州坐鎮,死死盯住那批軍火,一邊趁著香港的警方全部對付罷工無暇顧及其他,大發“罷工財”。
彭昆天才般的奇招給了其他堂口效尤的機會,“和安樂”也趁著混亂爭取到了喘息的機會,更可惡的是,所有堂口洗劫了香港市民都冒他的名,一時間,“彭昆”成了萬人咒罵的兩個字。
彭昆說:“說我壞,我就壞個樣子給世人瞧瞧!”這樣一想,遮遮掩掩的顧忌都沒有了。
省港大罷工曠日持久,彭昆因拿不準什麼時候恢複正常,率先挺而走險,在香港與大陸這條線上頻繁走私。
在彭昆的帶動下,其他堂口相繼加入到“民族敗類”的行業。
這時候,彭昆估計到莫啟青會沉不住氣,八月過後,蘇小楓果然探準莫啟青、陳百威在廣州與李福林接洽……彭昆他在廣州生活多年,深知李福林的勢力,連曆屆主政廣東的民國要員都畏他三分。
莫、陳倆人一旦和他接洽了,如魚得水,對“和義堂”將會構成嚴重的威協。
莫、陳倆人不是有李福林做靠山麼?彭昆靈機一動有了對策——搖身一變成了“愛國紳士”。近段時間,彭昆在廣州“罷工委員會”辦公處頻頻與工人領袖蘇兆征接觸。
蘇兆征是海員,從登上甲板、沫浴海風的第一天開始,便深受帝國主義、資本主義、封建主義的奴役和剝削,集民族壓迫、種族歧視、資本剝削、封建壓榨於一身,使他養成了強烈的鬥爭精神。加之他漂洋過海,有條件接觸外界的革命思想,早在1921年4月6日就在香港成立了“中國海員工業聯合會”,並得到了孫中山的支持。“海總”會成立前,孫中山對蘇兆征說:“自由是可以爭取的,商人有商會,你們也可以成立工會。”成立大會那天,孫中山派代表出席了會議。
香港第16任總督司徒撥上任之初就受到香港工人一浪高過一浪的抗議和衝擊,蘇兆征仿佛成了他天造地合的“克星”,攪得他就任期間一天也不得安寧。
彭昆初次見到蘇兆征的時候,先把蘇兆征組織工人罷工的業績及對司徒撥的威協羅列出來,然後大加讚賞,說道:“蘇先生是前無古人的民族英雄,鄭成功、文天祥、林則徐與你相比,真不知遜色多少,就憑著這些豐功偉績將載入史冊永垂千秋——”
蘇兆征見彭昆越說越離譜,再看他的打扮也不像工人階級,不客氣道:“先生來這裏難道就是為了吹捧我?”
彭昆見對方不吃這一套,好在他臉皮厚,並不尷尬,轉口道:“當然不是的,正要向蘇主席彙報重要情報呢。”
蘇兆征見他一副馬臉,不像忠義之人,說道:“我還沒問你的身份呢。”
彭昆雙眼骨碌碌轉,本想撤謊自稱罷工領袖,又怕露出破綻,隻好如實說:“在下彭昆,香港‘和義堂’軍師。”
蘇兆征皺眉:“原來是香港洪幫的。我聽說你這次趁罷工洗劫香港市民,可有這事?”
彭昆急道:“蘇先生千萬別聽信謠言,在香港所有的堂口中,其實最有正義感的就是我們和義堂,這次香港洗劫市民的事,正是其他堂口有意假我的名義幹出來的勾當,這事你可以去調查。”
蘇兆征說:“我沒有太多精力,不管謠傳是真是假,我總覺得你雖是黑幫組織,終歸是中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應該站在中國人的立場上,維護民族的尊嚴和利益。”
“蘇先生說的極是。”彭昆察言觀色道,“我們和義堂的宗旨其實就是為了反對英帝國主義,維護祖國利益。”
蘇兆征感到彭昆誇誇其談有點做作,就說:“愛國不能光說在嘴上,要有實際行動。”
彭昆立即起身,施禮道:“在下正是為了做出實際行動才找蘇先生的。近些時間工人們為了民族的利益在忍饑挨餓,可竟有一部分人喪盡天良積極走私,支持帝國主義!”
蘇兆征感到問題嚴重,手指木椅道:“坐下來慢慢說。”
彭昆落坐:“不瞞你說,參與走私的正是香港各堂口——就我們和義堂沒有參與,有些人甚至得到國民黨上層人物的庇護。”
“誰?!”蘇兆征拍案而起。
彭昆故意不肯說:“說出來怕你也拿他沒辦法。”
蘇兆證明白對方在故意激他,說:“你不必這樣,憑我個人的力量當然是對付不了國民黨軍政官僚,但這是民族大業,憑他是誰,敢跟四萬萬同胞作對嗎?”
“李福林。”彭昆說,“他和香港的‘三山會’、和安樂勾結,不僅是走私一般的緊俏物品,連軍火都敢販運。”
蘇兆征點頭:“好吧,我知道就是他,別人不敢。你下去把情況了解清楚,我再派糾察隊協助你。”
彭昆道:“情況我都了解了,前兩天運了一批布匹過來,一共有六艘快艇,都是三山會的,走的是從伶仃洋到珠海登陸那條路線,估計他們回香港時仍會走那條道。”
蘇兆征道:“很好,你下去嚴密監視,具體哪天走及時報告,從明天起我在下柵設立檢查站!”
“還有”,彭昆說,“這兩天深夜都有堂口在珠江口登岸,其中‘和群樂’替英帝國義銷售火柴;和義勇替英國主義銷售洋油(煤油);‘和義和’替英帝國主義傾銷棉紗……這些堂口都借著黑夜從大鵬灣非碼頭地區登岸,躲過糾察隊的檢查。”
蘇兆征表揚道:“你提供的情報很重要,為打擊走私活動抵製英帝國主義立了一大功,我代表罷工委員會向你表示感謝。”
彭昆道:“我是個中國人,這是我份內的事。”
兩天內,工人糾察隊果然在寶安縣大鵬灣截獲了大批走私船。
接下來,蘇小飛又探得陳百威、莫啟青把部分軍火夾在大米內用李福林的軍車送往珠海。
蘇兆征立即組織一批武裝糾察,乘一輛客貨兩用車開往李福林司令部附近。待三輛車出發,馬上尾隨。
三輛大貨車出了城,在珠江擺渡,經番禺、順德,進入中山縣境內,突然發現後麵尾隨的客貨車,並停了下來。
再下去十幾公裏就是下柵檢查站了,為了不引起懷疑,蘇兆征下令超車,彭昆擔心認出來,在車頭裏趴了下去。
客貨車開了一段路,將陳百威的車甩下了很,多疑的彭昆擔心陳百威他們折回廣州,便停了下來,直到後麵的車開過去又超過他們。
蘇兆征、彭昆來到下柵檢查站,工人糾察隊正截住幾輛貨車檢查,其中就有李福林的三輛軍車。
彭昆很得意,見陳百威正與糾察說話,悄聲告訴蘇兆征:“那家夥就是‘和安樂’堂主。傍邊那個黑皮膚名叫莫啟青。”
蘇兆征記住了,走了過去盤問,陳百威不認識蘇兆征,想冒充李福林的手下,冷不防彭昆出現在身前,冷笑道:“陳百威先生,不要裝了,人家在這裏守候你多時了!”
陳百威早有心理準備,反唇相饑:“彭軍師不愧是孔明再世,在宵箕灣借英國人的手殺了陳餘祥,現在又借工人領袖除我了。”
彭昆臉上露出得意之色:“知道就好。不過你還是把我估計低了一點,我今天是一箭雙雕,還有他——”彭昆手指莫啟青。
陳百威整了整衣冠,向蘇兆征施禮:“在下陳百威,做了對不起中華民族的壞事,現在心甘情願接受糾察。請問尊姓大名?”
“蘇兆征。”
“啊,如雷貫耳,大名鼎鼎的工人領袖。就憑著你的正義與民族節氣,陳某人心甘情願受罰。不過,這車上真的沒有彭昆所說的槍枝、彈藥。”
蘇兆征說:“不管有沒有,檢查了才知道。”
陳百威讓開步:“請。”
蘇兆征一揮手,幾個糾察隊員己飛身上車,翻下幾袋米來,布袋摔下地破裂開來,露出一枝枝烏黑賊亮的駁殼……說時遲、那時快,陳百威衝上第一輛車的駕駛室,一踩油門,“轟”地衝了過去,並大聲命令:“跟我來,不要怕!”
莫啟青隨後仗著人多勢眾,把糾察拉下車,命令司機開車,同時向人群扔了幾枚煙幕彈……等到煙幕散開,三輛貨車沒有了蹤影,蘇兆征隻拾得幾包大米、白麵粉,裏頭都藏有槍枝、彈藥。
拿著這些髒證返回廣州,同時吩咐糾察將李福林的副官扣下。
下午,工人糾察把人贓提到工人代表大會討論處理,會場群情激憤,誓加製止。後考慮到李福林的軍隊是由民軍、土匪收編過來的土著隊伍,有幾千人,駐地散布在珠江三角洲,性格粗野,素質很低,若把李福林的手下繩之以法,可能會引起大的衝突,隻好將人贓送往李福林處,由他自己處理此事。
陳百威、莫啟青衝過下柵檢查站,來到珠海海灣船泊處,手下荷槍實彈守衛,隨時準備血戰,同時迅速裝船。
好在工人糾察隊並沒有窮追猛打,下午時分,六艘船起錨,向南航行。
船進入到伶仃洋水域中心,大家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隻要不是大規模的圍捕,憑他三五幾十人都不足懼。莫啟青的手下,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個個膽大不要命;陳百威手下,雖未經曆實戰,也個個機靈,槍法準,武功深,早就盼望玩真。
六艘船黎明前順利趕到了曬魚場,這裏早等候各種小販。自罷工以來,宵箕灣成了走私的交易場地,凡從大陸過來的走私船,運載的都是香港緊俏的物品,一上岸便銷售一空。
陳百威這次從廣州回來,雖賺了兩三萬大洋,但也窩了一肚子氣,越想越覺得彭昆這棵釘子非撥去不可!
陳百威把這次在廣州的經曆對手下說了,舊仇未雪又添新恨,全堂上下一個個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啖其肉。
陳百威令全堂上下時時處處留神,一有機會,立即行動,給彭昆以至命打擊。
文貴說:“我早就有個想法,目前香港的經濟文化中心在塘西,如果我們能像彭昆一樣在那裏擁有檔口就好了。”
陳百威也有同感:“何償不是這樣,可是我才剛剛接下這個爛攤子,連氣都喘不過來,目前要集中精力打擊彭昆,要不他還會對我們張牙舞爪。”
文貴道:“我的想法跟堂主一樣,我說去塘西設立攤檔正是為了從快從重地打擊彭昆。”
“會有這樣的好事?”
“是的”,文貴道,“兵家雲,要想戰勝敵人,就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戰不怠,我們遠在筲箕灣這不毛之地,離塘西相去甚遠,要想了解彭昆又談何容易?還是剛才那位兄弟提醒了我,他的消息是從金陵酒家聽來的,金陵酒家離‘旺發’隻有一箭之地,倘若我們能夠占領那裏,要牽製彭昆豈不是很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