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香港色情生意蕭條,勾通麥當漢把大批軍警往他的妓寨拉。”
陳百威點頭,追問道:“還有別的目的沒有?”
鄧大清歎道:“彭昆已瞄上了金陵,造出聳人聽聞的謠言,金陵快要倒閉了。”
陳百威估計他們就知道這些了,說:“吞並金陵雖是彭昆的險惡用心,但和與麥當漢接觸沒有直接關係。今天,我的一位弟兄探得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消息,說這些天彭昆與麥當漢、伍平頻頻接洽,主動提出暗殺工人領袖蘇兆征。”
許成名、鄧大清大驚。
“蘇兆征是港督司徒撥的克星,彭昆的陰謀如果得逞,就有可能得到英國人的賞識,一旦這種人得了勢,將是香港所有堂口的災難,所以我們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鄧大清道:“陳堂主得到這麼重要的情報,想必心中早有了對策。”
陳百威:“按道理是該我們‘和安樂’去轉告工人糾察隊,無奈這次廣州之行我們與蘇兆征有了衝突,我說的話他不相信在其次,誤了事才是最大的損失。”
許成名說道:“陳堂主的意思難道僅僅是要救蘇兆征?”
陳百威正要激怒對方,故意說:“我與彭昆不共戴天,如果機會是我的,我會要他死在廣州永遠回不來,可是我偏偏去不了廣州……”許成名大聲說:“不要說了,我與彭昆才是真正不共戴天,你把他的行址弄清楚,這次我非殺他不可!”
“好!”陳百威帶頭鼓起掌來,“祝許堂主馬到成功!”
許成名感覺到陳百威有設“圈套”的味道,征詢地看了鄧大清一眼。
鄧大清說:“這確是千載難逢的報仇機會,失去了就不會再有。隻是我們對廣州的情況不太熟,還有彭昆的行動計劃陳堂主也沒說清楚。”
從鄧大清的話語裏,陳百威感到此人有點謀略,讓他去擔任刺殺彭昆的重任絕對可靠,因此道:“這些不必鄧軍師擔心,我會派幾個熟悉廣州地形的弟兄協助行動,彭昆的行動時間最遲明天,最早今晚就要啟程,不論他走哪條路線,都少不得去廣州‘工人罷工委員會’尋找蘇兆征,問題是這麼重要的任務須得鄧軍師這樣精幹的人才好。”
鄧大清說:“我肯定要去的。事不宜遲,你馬上派人過來最好!”
“還有一事,”陳百威見鄧大清焦急的樣子,“關於金陵酒家的問題,我有一個解決的辦法?”
許成名說:“願聽指教。”
“既然彭昆已造下謠言,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把金陵現有的阿姑全部撤換掉!”
鄧大清最先醒悟過來:“這倒是一個好辦法,隻是一下子去哪裏找這麼多阿姑?”
陳百威道:“不難,大不了跑遠一點。我打聽到越南妹很便宜,也都願意出來。實不相瞞,為了搞垮彭昆,這也是我的一個招數。‘和義堂’所以得意,主要就是‘旺發’在撐著,就算目前香港人去港空,他們每天仍然賓客盈門,財源滾滾,金陵酒家近在咫尺,又是老字號,隻要能突發奇招,絕對能牽製他們!”
鄧大清叫好道:“好,我們分頭行動,我去廣州,陳堂主負責采購越南妹,事成之後,金陵也有貴堂的一份!”
陳百威說:“不敢承望,剛才張鮮花談到這問題,要我們攬下金陵,我覺得目前唯有三家聯手才能把彭昆拉下馬來!”
陳百威、文貴走出“和群樂”,上了車,文貴忍不住問道:“堂主,購越南妹的消息你在哪裏聽到的?”
陳百威道:“這次去廣州的路上無意中聽‘三山會’的人透露。”
文貴連連搖頭歎氣:“你早不告訴我,我若知道,就不許你跟‘和群樂’說了,有了這一絕招,單獨攬下金陵豈不是更好?”
陳百威全無悔意:“我若是照你說的做了,豈不成了第二個彭昆?”
文貴一時呆住,繼而也反應過來:“原來堂主還真有點大量,哈哈哈……”“沒有大量能得天下嗎?哈哈哈……”
送走陳百威、文貴,許成名問鄧大清:“你覺得陳百威這人怎麼樣?”
鄧大清歎道:“比彭昆厲害多了。”
許成名屁股從太師椅上彈起:“這還了得,別和他打交道!”
“為什麼?”鄧大清不解。
“一個彭昆我們就吃不消了,比他更厲害我們如何陪得起?”
鄧大清聽得明白,大笑不止,笑過後說:“堂主誤會了。”
“怎麼個誤會?”
“我說陳百威比彭昆厲害,堂主隻從狹義上去想,沒有從廣義上去理解。”
“什麼‘狹義’、‘廣義’,我都不知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其他都不管。”
鄧大清記起堂主沒讀過什麼書,一直跑江湖,不可能知道太多道理,於是說:“我的意思是陳百威比彭昆高幾個檔次,想想,連‘越南妹’這麼重要的信息都不保留,換了別人會這樣嗎?”
許成名若有所悟。
“更何況我們已提出退保,張鮮花在找他,他完全可以單獨攬下金陵,他不傻,把什麼事都吐得再明白不過了,把好處分給大家,讓人覺得他可以信賴,這號人才是真正縱橫天下的英雄!相反,彭昆就不是這樣的,唯利自圖、不能容人、小氣、吃不得一分一毫虧……凡與他打交道的人,除了他要利用的,誰不恨之入骨?要生啖其肉?”
許成名終於理解了,說:“‘狹義’、‘廣義’原來是這麼回事。”
鄧大清繼續說:“別看彭昆現在得勢,暗地裏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看他的下場,這次殺不了他,還會死在別人手中。”
“這次千萬不要放過他!”許成名道,“這號人活一分鍾對我們都是威協。”
“我是說‘如果’。”鄧大清咬著牙。
許成名從椅子上起身:“今天就說到這裏了,你下去做準備,排選槍法最準、武功最棒的弟兄同去。”
鄧大清點起十幾名精幹的手下,陳百威派的領路人隨後也到,並帶來確切情報:彭昆今晚動身。
鄧大清不敢怠慢,下午時分,便在上環渡輪碼頭扮成出海漁民登船啟航,一色的短槍藏在船艙底下。
初秋的海麵上太陽很毒,沒遮沒掩地曬著漁船。進入到維多利亞灣中心,仿佛置身在無邊無際的海洋裏。
在大陸生長的鄧大清,小時隻見過魚塘,那時候聽大人說“三山六水一分田”,他不信,認為大人哄他,世界上水域麵積占十分之六,這是個多麼驚人的數目!可他就知道魚塘沒有屋後的山大。
現在置身了海水裏,兒時的記憶油然而生,他知道,維多利亞灣在世界上還算不上大海。漁船在傍晚時分到了珠江口,從虎門附近靠岸,由於船上沒有裝貨,一路少有盤查。這樣很順利地搭上了開往廣州的客車。午夜時分就到了廣州市內。
據陳百威派來領路的弟兄說,罷工委員會會址在挹翠路附近。
當夜,鄧大清便找到了辦公地址,因太晚,十多名狙擊手就近分散,裝成找不到住宿的香港罷工工人在辦公室門外露宿。
後因擔心人多,恐引起工人糾察隊的注意,幸好附近有一家小旅店,大家進去安頓下來。
鄧大清擔心彭昆連夜過來采取速戰速決的辦法暗殺工人領袖。這種可能性很大,因為彭昆生性多疑,時時疑神疑鬼,一有風吹草動就逃之夭夭。加之他剛剛靠出賣其他堂口取得了蘇兆征的信任,半夜都可以把他騙出來……這樣想著時鄧大清全無睡意,吩咐手下嚴靜以待,隨時準備出擊。
店小二見今天來了這麼多客人,十分高興,主動上前跟大家拉家常。問道:“各位從哪裏來?”
“香港。”眾人由於聽了鄧大清的吩咐不能多說話,隻簡單地回答。
“你們是罷工工人吧?”店小二問。
鄧大清忙接過話:“你怎麼知道?”
店小二十分得意:“我怎麼不知道?自省港大罷工以來,這裏是罷工委員會,每天都有好多人從香港過來,現在算是少多了。以前不分白天黑夜到處都是人,哪有這麼清靜,工會的人整天忙得團團轉。”
鄧大清暗忖:這下有了,我就向店小二打探!因問道:“工會的人你認識嗎?蘇兆征你聽說過嗎?”
店小二嘴一厥:“怎麼不認識,我們管他叫‘蘇主席’,以前是你們香港的海員,很了不起。”
“你知道他住在哪裏?”
店小二這下搔著腦袋:“這個……可能在工會裏。”
“工會在哪裏?”
“就在前麵那個街口上,掛了塊很大的牌子。”
“工會一共有幾間房子?蘇兆征住哪一間?”
“我可不知道了,工會的房子很多的。而且進去還有一套大院。”
鄧大清一聽心裏暗暗焦急,現在必須盡快找到蘇兆征的住處,一旦彭昆先下了手馬上就會逃離廣州,以後再找這樣的機會就不可能了。
鄧大清苦著臉,思考著如何找到蘇兆征的住所。去前麵路口守候是最佳的辦法,但容易引起注意,彭昆做惡事太多,行動肯定小心,切勿打草驚蛇,萬一守門的糾察問起,就說是彭昆派來的,有重要情報——不不,一旦彭昆隨後也到,就露餡了!
正想著,外麵有人叫住宿。
小二忙過去開了門,那人隻是不肯進來,問道:“有沒有鋪位?”小二答道:“你有多少人?”
宿客問:“你有多少空位?”
小二道:“實不相瞞,我這裏已經住了十幾個香港工人,一二兩人還擠得下。”
宿客道:“那就另找一家算了。”
鄧大清感到“宿客”說話的聲音很熟,伸首探望:竟是彭昆的手下蘇小楓!
這一驚非同小可,鄧大清立即叫起手下,“如此這般”做了一番安排。
店小二發現這夥住客像要走的樣子,十分焦急。鄧大清擔心他亂喊亂叫,喊道:“小二,我們都沒衝涼,有沒有水?”
店小二回答:“我去問問掌櫃的。”剛轉身,冷不忘脖子被人掐住,想叫也叫不出來了……鄧大清用力,直至店小二口吐白沫,抽出一把匕首在他心髒部位補了一刀,才率眾離開小旅店。
路口果然有人……正麵不能去,鄧大清馬上率眾繞路來到後牆。後牆係青磚砌成,約六尺多高,他縱身越牆而過。
牆內,是罷工委員會住宿,有一間平房亮了燈,燈影下,有人在辦公……鄧大清領著一名‘和安樂’弟兄來到窗外,這位弟兄認出辦公批閱文件的正是蘇兆征!
恰在此時,一工人糾察進來報告:“蘇主席,有人求見。”
蘇兆征放下筆:“什麼人?”
糾察道:“他說是從香港那邊來的。”
蘇兆征:“是不是一個馬臉男人?”
“正是。他說有緊急的情報向你彙報。”
“請他進來。”蘇兆征溫和地說。
鄧大清聽到此處,異常緊張,估計彭昆可能從外麵過來了,迅速率領幾個精幹殺手轉移到圍牆邊,分別躲在幾叢冬青樹裏,都把子彈推上膛,打開保險……一個身影從正門外走進來,身穿長衫,頭戴瓜皮帽,此人正是彭昆!
為防萬一,鄧大清等目標來到路燈下,看清了是一張馬臉,才率先瞄準放了一槍。隨後,六七支短槍一齊射擊,彭昆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