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先時失望,待聽到後麵學武藝,她雙目陡然一亮:“爹爹願意要我習武啦?”
她可知道,他們家裏有幾個叔叔姑姑本領高強,很了不得。——那日她調皮,站在閣樓上向下張望,秋霜姑姑直接從地麵上跳起來,一把抱了她,身形一動,穩穩落在地上。
她依偎在秋霜姑姑懷裏,覺得騰雲駕霧不過如此。
六六纏著秋霜姑姑,纏了好幾日。秋霜拗不過她,簡單教了她兩招。她新奇無比,一學就會。可她想再學其他招式時,秋霜姑姑卻不肯再教她了。
她拉著秋霜追問原因,秋霜有些煩了,隻說:“跟你爹爹說去。”
六六剛出生時,身子有些弱。她三歲以前,臉上都隱約有一層青氣。這幾年大了一些,氣色好轉,康健了許多。
秦璋出自宮廷,知道當初二公主體弱,太醫建議可以習武。其實六六的身體不算太弱,數年調養,已經很好了。但是秦璋作為父親,自是希望女兒一直健康的。他詢問名醫,知道適當習武對六六身體有益,就動了教六六習武的念頭。
如今他們在文溪鎮,遠離京城,教導武藝的師父不多。可這章府裏頭,卻有不少大內高手。單論功夫,這世上能超過他們的寥寥無幾。六六若是真想習武,也不必再延請名師了。
於是,六六在七歲那年上,開始跟著府裏的秋霜姑姑習武。
秋霜姑姑整天板著臉,冷若冰霜,然而對年幼的六六卻冷不起來。
“是該這樣嗎?”六六眨巴著眼睛,將秋霜方才的動作重複了一遍。或許因為年紀小,力道還不夠,可是姿勢標準,同她方才的一般無二。
秋霜唇角微微翹起,輕輕點頭:“對,六六做的很對,很聰明。”
六六一笑:“是姑姑教的好。”
習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秋霜初時怕小姑娘是一時新鮮,過幾日就會淡了,然而小姑娘不怕苦,不怕累,練武勤懇而又聰敏。
秋霜不由在心裏感歎:皇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是的,皇家的孩子。在文溪鎮待了數年,有時秋霜幾乎都要忘了,六六和她的父母來自京城。他們一家差點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從一國儲君秦璋到小鎮上的教書匠章先生,轉變巨大,可秦璋自己偏偏甚是淡然。且他唯一的女兒也是秋霜見過的最聰明靈秀的小姑娘。
她想,這個小女孩兒的光芒不會因為長在小鎮而被遮掩。
這些,六六都不知道。
她人聰明,求知欲也旺盛。每日跟著秋霜姑姑習武,又隨著父親學習儒家經典。有時興致上來,她還會鑽進廚房,看人煮飯做菜。在得知爹爹會木雕,娘親會撫琴後,她纏著父母,要他們教導自己……
儼然是什麼都想學,什麼都想會。
她是家裏唯一的姑娘,聰明漂亮,乖巧伶俐,人人見了她,都願意在心裏頭誇她一句好,知道她想學,於她無損的話,也都樂意教她。
轉眼間,她已十四歲,出落成了青春貌美的少女,上門提親的人幾乎要將門檻踏破。——文溪鎮的姑娘,大多數成親早。十四五歲訂了親,十六歲就出嫁了。
秦璋與妻子丁如玉寵愛女兒,在親事上,也尊重女兒的意見。遺憾的是,在秦璋看來,自家女兒樣樣出色,文溪鎮上兒郎真沒幾個能配得上她的。
他輕歎一聲:“可惜了……”
他雖未言明,可是妻子丁如玉已然明白他話裏的未盡之意。
她笑一笑,輕聲道:“也不是不好,我瞧她和澈兒不是很要好麼?”
丁如玉這話倒不是隨口一說。祁澈去縣裏書院讀書半載,他的母親蔡三娘就因病去世了。秦璋憐惜他孤苦,幫他安葬了母親,後來不但出資供他讀書,還在生活上對他格外照顧。
祁澈無親無故,誰對他好,他也就對誰好。秦璋對他好,他投桃報李,也對章家好。他敬秦璋為師,事他如父。他同六六青梅竹馬,對先生的獨生愛女,他自小就關照有加。
六六小時候,還常同祁澈比試,比詩文,比誦讀,比寫字。後來大了幾歲,她學的雜,也就不大找祁澈比拚了。
這落在丁如玉眼中,就是一對小兒女相互都有些情意。
秦璋微愕,繼而搖頭:“這怎麼成?”
“不成嗎?”丁如玉微訝。
文溪鎮不比京城,祁澈身形修長,容貌清俊,舉止文雅,年紀輕輕已中了秀才,且踏實穩重,已經算是青年兒郎中的佼佼者了。唯一的不足之處是家世差點,又沒了父母。
可是丁如玉琢磨著,家世差些沒什麼。真論家世,這世上比他們家世好的,也沒幾個。祁澈家裏沒錢,可是章家有啊。而且無父無母也不算大缺點,可以和他們夫婦一起住嘛。
——反正他們隻有這一個女兒,也不舍得她遠嫁。巴不得把她永遠留在身邊,若能招贅就更好了。
秦璋輕聲道:“自然不好。阿玉你不知道,外麵有人閑言碎語,說咱們幫澈兒,就是看中他無人幫襯,打的是讓他做女婿,要他養老送終的主意……”
丁如玉眼神一閃,心說,若真如此,是有些不當,仿佛他們幫助祁澈,是另有所圖一般。
她聽到丈夫緩緩續道:“而且,我看著六六對澈兒沒這份心思。六六提起澈兒,渾無一絲羞澀,隻怕是將澈兒當做了兄長。”他笑了一笑:“咱們這做爹娘的,肯定要教她開心歡喜,在婚姻大事上,得要她自己願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