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開始做車行的時候,是想做給老爺子看的,反駁他這種他無用的論調,但車行做得好,老爺子也根本不認同,依然覺得他是不務正業。
易潛知道老爺子認為的正業是繼承家裏的事業,別的都是小打小鬧不是正事,他不敢苟同,卻也無心和他辯論了。
老爺子看易潛不應,又發起火來:“怎麼了,這副樣子做給誰看,你就不能像個大男人幹脆一點,你看你這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樣子。”
易潛實在忍無可忍了,說:“爸,您有話就直說吧,別說這些不相幹的埋汰我。而且你這話裏性別歧視很嚴重。”
老爺子:“……”
老爺子在外麵不是領導講話沒完沒了的那種人,相反他惜字如金,不過隻要對著小兒子,他就很容易上火——要是易潛一言不合和他對著吵,自然是非常不遜不孝讓人生氣;要是易潛憋著氣一言不發,老爺子又看得出他心中腹誹扭捏不幹脆,照樣要生氣——所以最後的結果是,不管易潛是說話還是不說話,他都得教訓一頓兒子才行,不然易潛狀況隻會更糟糕。
老爺子強忍想要拿棍子抽易潛一頓的衝動,冷笑著說:“你這樣,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麼好了,隻是你能不能自我約束別道德敗壞給家裏丟人。”
易潛心裏記掛著盧峰那邊,不想和老爺子真的吵起來,就直入話題,冷靜地說:“我沒有自我約束而且道德敗壞,這個罪名,我不知道是誰給我安上的,外界的普羅大眾,還是爸您?既然有這個罪名,那您倒是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所以錯了?”
老爺子沉著臉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別給我扯什麼你喜歡男人不能和女人在一起,也別給我扯國外同性已經可以結婚了,也別扯什麼你有人權。你隻要想想,你作為易家子孫,易家沒有哪裏對不住你,你卻讓易家名聲這個樣子,你讓你爸媽大哥在外麵被人當麵笑話,說是我易家家教的問題,沒有把你教好,讓你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說你到底對不對得住你的家人。”
易潛看著他,心裏很無力,說:“那您說要我怎麼做?”
“你說我會要你怎麼做?我看你這個樣子,回家裏來做事,怕是也做不出什麼樣子來,我已經不指望你了。不過你也別出去丟人現眼,你和你現在那個男朋友趕緊分了,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家裏不缺你們這份花用。”老爺子斬釘截鐵地說。
易潛無力得無話可說,他苦笑著看著老爺子道:“那您幹脆發個告示,說我不孝,把我逐出易家好了。”
“你……”老爺子被他氣得眼神淩厲,很想揍他。
易潛笑著,笑得非常開懷,眼神卻非常淒涼,說:“我知道,我和您說什麼都沒用,也許我無法理解您的苦心,您也無法明白我。我們都不要強求了,您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好了。”
“你一直都是這樣,不負責任,軟弱,遇到事情就想逃避,你居然說得出這種話,好啊,你倒是去找律師來?啊!”老爺子開始時尚且壓著脾氣,這時候實在壓不住了,手裏拽過桌上的茶杯就朝易潛扔了過去,易潛由著那杯茶砸在他的頭上,好在大冬天,那茶水涼得快,隻有六七十度了,灑出來,濺在他的臉上和身上,雖然隻是稍稍有點燙,卻讓易潛有種被燙到骨子裏的痛苦感覺。
老爺子看他把掉在地上的茶杯撿起來,又伸手抽紙巾擦臉和衣服,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是非暴力不合作對吧?啊!你倒是有本事說出不做易家子孫這種話了,你有什麼權利說這種話,啊!你生在易家,易家有哪點對不住你了嗎?是不是家裏什麼都要順著你的心思,你想做什麼,就由著你去做什麼,這才是對得住你?”
易潛痛苦地皺著眉看著老爺子,心裏就像沙漠一般荒涼,說:“爸,我在您心裏是什麼呢?我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有自己人生的人嗎?還是我就是一個生在易家,所以就隻能為易家而活的物件?我不該有任何選擇權?”
老爺子正要反駁他,就看到了易潛擦幹淨的臉上又有了水跡,眼淚從他眼裏流了出來,易潛卻笑著,說:“您愛過嗎?您有把我當您兒子愛過嗎?還是我必須符合您的要求,您才會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