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路,盧峰走過好多次了,有過有人陪伴的時候,也有一個人在車上的情況。
第一次是坐大巴車,他從家裏出門,和幾個同鄉一起到z城的工地。當時他才剛出獄不久,他媽為他找了在陳莽工程隊做事的活兒。他當時知道自己別無選擇,而且他需要到外麵的世界去好好看看,不然,他更加不知道將來的路要怎麼走,所以那一路,他耳朵裏充斥著幾個同鄉對他以前犯罪事實的戲謔以及他作為高中生卻要去做建築工的調笑,心裏卻沒有太多不忿,隻是看著路上陌生的風景,知道將來的生活既艱苦卻又充滿了希望。直到他真的到了工地上,每天都做著同樣的事,苦累且毫無新鮮感,他茫然過幾天,但很快就發現工地上也有很多需要他學習的地方,每件事都有門道,他看到了這些門道,每一點進步,都讓他感到踏實,因為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要擺脫這種生活,他會變得更好。站在還在往上架鋼筋的高樓上,他每每看天空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天高地闊,即使他再渺小,他都可以闖下去。
不管曾經多麼痛苦過,也不管曾經有多少雄心壯誌卻要謹小慎微一點點地往上爬,他認識了易潛,隻他看到他那一眼起,盧峰便認定,那是他人生轉折的開始。
他是因為易潛看到了更寬廣的世界。
想著這些,他對這一路,不可能再有任何遲疑和孤獨之感。
盧溪看他不說話,便說:“哥,你有在聽嗎?”
盧峰說:“在聽。你說你們班上的學生,有人高中時候就去了世界二三十個國家了。”
盧溪說:“是啊。”
“你羨慕嗎?”
盧溪說:“當然羨慕了。不過沒關係,以後我也可以去啊,但像她那樣被帶著走馬觀花沒意思,我要做文化旅行。”
盧溪又問:“哥,你有後悔過當初打架以至於沒有上大學嗎?”
這是一個不能談論的話題,盧溪知道這是她哥的傷口和敏感點,是不能問的,所以她以前從沒有提過,此時問出來,她就有點後悔,盧峰卻毫不在意一樣,說:“如果可能,當然是上大學更好了。不過現在也很好,人要是一直想以前的事,活在後悔和假想不可能改變的事情上,那活到最後,才會真的後悔了。千人麵前千條路,隻能活自己的,多想多說無益。”
盧溪點了點頭,“你是我的人生導師。”
盧峰:“……”
盧媽媽歡喜地迎接了兒女,第二天,盧峰去了縣城工地,第三天回家後就開始給盧媽媽修養鵝場的磚牆,第四天為她殺了所有鵝,一家人去毛去內髒清洗醃製等,一直忙到了晚上,盧媽媽本來想送去縣城裏找宰殺店處理的,但又覺得那些地方節約用水會弄得不幹淨。
盧峰將所有鵝都醃製進了缸裏,等兩天才能掛起來在廚房裏熏製,他對盧媽媽說:“明天去砍鬆柏回來。”
盧媽媽說:“你累不累哦,要不去找人家裏買點就行了。”
“沒事的。”
盧峰又說:“一會兒我有事和您說。”
“嗯,好,好。”盧媽媽忙不迭應著,她想世界上不會有比盧峰更好的兒子了。
“易潛家裏邀請我們家過年去他家聚一聚,媽,您看哪天比較合適呢?”夜深人靜之時,盧峰在盧媽媽的屋子裏這麼問她。
盧媽媽又不傻,不僅不傻,還總會胡思亂想,總能聽出點不一般的信息出來。能夠聽出這個不一般的信息,主要原因是盧溪總給她灌輸不一般的社會現象,例如,她班上同學有同性戀,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女生和女生在一起,她用活潑又無所謂的語氣說這些事,讓盧媽媽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不一般的人就在他們身邊;她還說很多國家男人和男人可以結婚,女人和女人可以結婚,讓她一度懷疑盧溪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是不是會喜歡女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