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此毒會在你體內蟄伏六日,第七日才完全發作出來,到那時就很麻煩了。你能說說是怎麼發生的嗎?”
此時許三娘已把完脈,但仍拉著采默的手,臉色狠厲而可怕。
“的確是中毒,隻是尚未完全發作。是誰下的,告訴娘,娘殺了他!”
采默把她二人看了又看,然後猛一把甩開許三娘的手,一臉憎惡。
“哪裏來的賊婆子,滿嘴胡言亂語!我乃祭司座前使者,人人見我都要敬仰七分,便是來這府裏,一日三餐都有使君最寵愛的婢女伺候。試問,誰會給我下毒?誰能給我下毒?使君怕是不要命了嗎?”
說罷,拂袖而去。
紫蘇卻聽得一愣:使君最寵愛的婢女?
許三娘腿腳不便,一下子被甩倒在地,但她立即像蛤蟆似的跳躍而起,掛到了采默的背上。
采默扭動了幾下,便被她雙手提起,高高地飛了起來。
隻聽許三娘戾氣暴漲的聲音傳來:“小賤人!敢害我的兒!她在哪裏?帶娘過去殺了她!”
紫蘇盯著他們去的方向,尚在呆怔,腰間忽然一緊,人便騰空而起,倏忽到了樹上。
“有人來了。”吳子攸小聲道。
果然,巡夜的人提著燈籠從樹腳迤迤然而過。
眼看去得遠了,吳子攸才又道:“我猜,那個人是蒼梅莊的少莊主令狐隱。”
“啊?”紫蘇還想著那人說的“使君最寵愛的婢女”,有點心不在焉。
“聽說,凡蒼梅莊人,左臂都有梅花刺青,此其一。其二,我還聽說,贏了令狐隱,得到蒼梅莊武功秘籍的正是采默,但看方才那人言行神情,哪裏有半分祭司座前使者的樣子?若他真是使者,怎會自稱‘且蘭族祭司座前使者’?這裏便是且蘭族所在地,哪裏用得著專門強調‘且蘭族’三字?若他真是使者,不該在靈堂跟隨祭司行祭禮嗎?從一口枯井裏爬出來是怎麼回事?因此,我以為,多半是令狐隱一時興起,狐假虎威。”吳子攸道。
“公子,”紫蘇突然道,“我想先去找阿娜依。”
吳子攸一怔:“阿娜依?”
“就是那個人說的‘使君最寵愛的婢女’。”
“婢女……”吳子攸沉吟,“婢女這會子都該在靈堂守靈吧,你確定你要去?你又何以見得這阿娜依是夔兀最寵愛的婢女?”
紫蘇道:“我與阿娜依曾經有過一麵之緣。她跟我說,她是夔兀夫人養大的孤女,很受夫人寵愛。我就想,夫人寵愛的,或許夔兀也會厚待幾分吧。總之,我先去下人房看看。”
“隻是不知,令狐隱會不會已把許三娘帶了過去。”吳子攸皺起眉頭,自己默了一瞬,又道,“憑小爺敏銳的五感,我想他應該不會。”
“去了就知道了。”紫蘇道。
於是吳子攸再騰起輕功,二人摸進了下人房。
一排房子都是悄無人聲,隻有拐角處一間獨立的空屋亮著燈。
他二人潛行過去,隔著半掩的窗戶,但見暖黃床帳,雪花珠簾,菱花銅鏡,桌案上一盒點心,一雙小小童鞋,一隻鞋尖上是未完的虎頭刺繡,空氣中若有似無地漂浮著一抹香氛。
顯見得是一間女子閨房。
隻這用度,難不成是個上等丫頭?
能在這府裏做上等丫頭的,一定是“使君最寵愛的婢女”了。
紫蘇動動腳,正想跳進去看個仔細,床帳後突然走出一女子來:散著一頭濕發,蛾眉緊蹙,麵帶雲愁。
可不正是阿娜依?
“嗬嗬,還有幾分姿色嘛!”吳子攸摸著下巴,先來一句點評。
紫蘇則暗暗舒了口氣:還好令狐隱沒把許三娘帶過來。
隻見阿娜依走到桌邊坐下,倒了一盞茶灌進嘴裏,又從點心盒子裏取出一塊蓮子糕嚼著,一邊自言自語:“夫人,你別怨我啊,阿娜依實在太累了,待我歇一會子,再去給你守靈。唉——”
這般哀聲歎氣,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塊蓮子糕吃完,阿娜依臉上忽而雲消雨散,徑自咯咯笑了起來,在這寂靜的夜裏,這笑聲恰似顆顆透亮的水滴,叮叮咚咚,煞是好聽。
如是笑了一陣,阿娜依站起身來,趴到了床下去。
“你猜她要做什麼?”
吳子攸緊挨著紫蘇,噴出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頸項,令她感覺癢酥酥的,極是難耐。
紫蘇挪開了些距離,回頭瞪了他一眼。
吳子攸眼骨碌一轉,捂住嘴。
窗戶裏,阿娜依從床下麵抱出一個土陶罐子來,回到桌邊,揭開罐蓋,手裏多了一個紙包,拆開來便往罐子裏一倒。
窗外兩人看得分明,倒進罐子去的是幾條色彩斑斕的甲蟲。
那麼,罐子裏的又該是什麼厲害的毒物?
紫蘇蹙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