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還不是一般的且蘭人。紫蘇猜測。
吳子攸腳下一頓，盯著前方，仿似在思考該如何回答才比較恰當，最後他蜻蜓點水般丟下四個字：“差不多吧。”
這種事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可叫做“差不多”？紫蘇心內腹誹，又道：這家夥不知是什麼來路，他雖然情緒激動時會冒出兩句市井粗口，又嬉皮笑臉的不大正經，但到底氣質清華，與她常見的那些個腦滿腸肥的市儈商賈截然不同，還帶著個侍衛……
正想著，猛一頭撞在了吳子攸背上。那背太過堅實，刹那間便有一聲清脆的“砰——”在黑暗中響起。
“怎麼……”
紫蘇尷尬已極，忙退後一步，越過他肩頭，懵懵然一看，才明白吳子攸為何不再邁步了。
原來這石壁後竟又是一條密道！
與他們來時之路不同，眼前的密道裏，光影閃爍，幽藍魅惑，好似一簇簇鬼火；且密道逼仄，不複筆直悠長，左右兩邊皆有折拐，似是分出了無數的岔路。
“葉紫蘇可識得這密道的竅門？”
吳子攸淺淺淡笑，兩隻黑眼珠空前的明亮耀目，似乎這密道勾起了他的盎然興趣。
紫蘇眼睛拐到了石壁腳邊一堆慘白的東西，過去一看，是兩具骸骨，骷髏和骨架俱都完整無缺。她是行醫之人，慣看生死，自是不必驚懼，隻是這些骸骨出現在此處的原因倒值得推究了。
“似乎有人想從這裏走出去，卻未能成功，說明這密道要麼機關重重，要麼線路複雜；但不管是哪一種，其目的都是要人自尋出路，尋不到者，必將困頓而死。”
吳子攸點點頭，笑容裏帶了些歎惋譏誚的意味：“據說，這密道本是專供且蘭王族逃命之用，如何走出去也隻有且蘭王及其直係子孫知曉。可惜當年數十萬大軍壓境，後麵的天官十八寨又是一片汪洋火海，蒙尤還是未能借由此道逃出生天。”
聽聞他此言，紫蘇眉頭一跳：“如此說來，而今隻有夔兀曉得出去的線路囉？”
她隨意走動了幾步，發現這裏的白骨還不少，一具具散落在腳邊，像是靜默者的無聲訴說。這些白骨都是當年城破時候的逃命者嗎？可是，若真是隻有且蘭王族才可走出去，那他們今晚……
“那莫仰莎為何還叫我們從這裏走出去？”
“因為已經沒有且蘭王族了呀！”吳子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王師裏麵人才濟濟，自有人會那排兵布陣、奇門遁甲之術。聽聞當時便有軍師破解了其中奧妙，隨後靖王下令王師一部從這條密道攻進了王宮。這些白骨，應該就是那時遺留下來的。”
說到當年收服且蘭的靖王，吳子攸的神情中忽然露出一絲崇敬但又不隻是崇敬的意味。
隻是光線幽暗，紫蘇不及留意。
“那這麼說，這密道的路線排布是由伏羲八卦演變而來？”
紫蘇家傳醫學，診病、針灸、配方都要涉及陰陽五行六運六氣之法，她自小沒少跟著爹研讀河圖洛書洪範易理，深知密道排布通常不過如此，破解之法亦從此推理。
聽到“伏羲八卦”這幾個字從她嘴裏冒出來，吳子攸不覺挑挑眉，迅速隱去了剛才的那一抹情緒，笑問：“你一個耍刀弄針的鄉野遊醫，也懂得伏羲八卦？”
他又拿“鄉野遊醫”來調侃，紫蘇心裏很不痛快。
“我不是鄉野遊醫。”紫蘇凝目道，“我是真正的醫者，我家是從蜀中遷移過來的，我跟我爹學過易理之術。”
吳子攸看了她幾眼，然後笑意收斂，轉過身去，道：“葉紫蘇，我從你的眼裏看到了‘嚴肅’二字，不過，一點都不可愛！”
紫蘇一噎。這人……要不要這麼莫名其妙啊？這本來就是在探討嚴肅的話題啊！
“且蘭王建造這密道用的是文王六十四卦。你我身後的這道門既是生門，亦是死門。眼下白澤放出了食人蛾，你我不可能再返回去，隻有經由這些線路找到新的出口。”吳子攸負手向前，聲氣朗朗，“不是小爺我自吹自擂，這些個小伎倆，還真不夠小爺看的！”
紫蘇突然很不喜歡他這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生生要把人比下去的姿態，本來她還挺好奇的。“哦，那走吧。”言罷，一揚頭，在他才剛踏出兩步時擠上前去，快步走在了前麵。